其实,在姥姥家,最难过的是冬天,虽然是火炕,可没见点着过几次,即使点着了,也最多塞几根棒子秸,稍有暖意。
也曾记得在叶子落了时,学别人,用线穿了很多树叶拿回家啊。那时候的我还不懂得,这几把树叶瞬间就光啊。
直到后来成年后,二姑总是把一根根的树枝往奶奶家送时,才懂得这种火才耐烧。有时候一根粗枝着半天。
其实,也为过冬做了准备,济南的姨趁她们公司的货车路过姥姥村东的济兖公路时,捎了半车煤,货车还有继续南下的任务,只好把煤卸在马路边,再让人捎信,用拖拉机或者地排车拉回姥姥家。可那个炉子得三四天点一次。
小时候的记忆就是冷。冷的邪乎,门檐下的冰溜子老长。
养在厨房的小狗夜夜地叫唤,好像脚掌被火烧了。有时候会来正屋挠门,一下下地,还呜呜地嘟囔着什么……
有时候会下雪。下雪对小孩来说会带来好心情,看着满天纷纷扬扬的雪花落着,心情不由自主会好起来。如果是夜里下,还会听到树枝被压断的声音。更贪恋被窝了,就是不愿起来,姥姥有个好办法,把我的棉袄棉裤拿到炉子上烤烤,暖暖和和地,趁热赶紧穿上。
在以后的无数的日子里,一直暖着,而姥姥已走了四十多年了……
大雪一下,就快过年了。现在还纳闷那时为啥那么盼过年哪。可能对每个小孩儿来说,过年最好的礼物就是可以吃平常不太让吃的东西。比如姥姥茶叶盒边上的一个罐头瓶里,装着夏天就泡上的酒枣。
姥姥家前院队里的猪圈里的猪经过一年的饲养,早已膘肥体壮了。队里总得来点福利吧,于是,杀猪居然成了儿时爱看的一个游戏了。
还在被窝里,就听到远远传来猪那歇斯底里的叫声(孩童时期甚至还会学它的叫)。知道了,今天可能要杀猪。于是紧紧霍霍的起来,奔到前边场子里,看杀猪。
院子里已经满了人,大人们有的搬桌子,有的挑水。几个年轻人把几头猪从圈里摁倒,四蹄绑起来,用大杠子抬出来,扔在一边待宰。估计刚才它们被摁倒时已经知道今天猪命休矣,所以狠狠的叫,现在看起来还不会马上就宰,都在那儿思考人生呢吧。
在地上刨窝,把几根木杠子栽里边,再弄一根横杠,这是宰完后要把猪肉挂上面卖。一边,支起的大锅已经挑满了水。等众人收拾停当,一个按辈分我叫他哥的杀猪汉,扔下嘴里的烟把,把褡裢里的家伙什儿拿出来,各种刀,钎子等等叫不出名的东东。猪被几个壮汉架到小桌上,前边摆一盆。这个杀猪大哥走向前去,尖刀在猪脖子里一捅,咕嘟咕嘟的血直冒向盆中,干脆利索。(这位大哥是以此为业的,我经常见他背着褡裢,推着自行车去赶各个集,替人杀猪)
猪哼哼了几声,不动了,壮汉们把它扔在一边。杀猪大哥又拿出小些的刀,在蹄子边割一口子,拿过长长的钢钎往里捅,然后让壮汉们鼓起腮帮子吹,整个猪被吹胖了一大圈。然后就是褪猪毛了,褪完毛的猪白白胖胖。杀猪大哥开始拾掇,开膛,取出心肝肺,肠子、肚子清空了,拿大砍刀劈成两扇,用钩子挂木杠上,就等村里人们来买了。
一直不懂,姥姥家为什么只买那么少的一点肉。(济南的姨来时有时带些肉来,姥姥总是把肥点的炼了油,剩下的肉放在一小罐头瓶里,家里来客人才倒出一点来,炒菜。另外,姨老对我说她不是大姨,可我分明没见还有一个大姨,便以为她应该是大姨。事实是大姨没的更早,而济南的姨也只活到我小学一年级时就走了。仁厚黑暗的地母啊,愿在你的怀里永安她们的魂灵!)
在奶奶家就好的多,也许人多吧。那时候和两个叔还没分家,有一年爷爷让买了只猪头,猪头可是连五脏带肠子都包括在内,几十年了,有时候做梦还梦到爷爷用烧热的松香粘去猪毛的样子。爷爷收拾的很干净,加一些佐料煮,最爱闻锅里冒的热气,在院子外面就闻得到。熟了后,挑几块最好的放碗里让我吃,可那时的我却宁肯出去乱窜。
前几年吧,三叔过年也买了个猪头,拾掇干净,煮了肉。十五左右,我回老家,尝了尝,肝好吃,一点腥味没有。显然是得了爷爷的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