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啊生在大学时代的尾巴上相识。大三的时候我和几个大四的学长一起做了一个创业项目,机缘巧合的把他招来做兼职小哥,他负责活动的日常推广和跑腿的工作。
他比我低一届,我快毕业的时候他经常有事没事的要找我谈人生聊理想,他说时间太快了,我居然就这么走了,他觉得不甘心:“我总觉得好划不来啊,我们认识的太晚了。”顺便附送一个翻天大白眼。我会毫不掩饰我的嫌弃然后冷冷的说:“现在刚刚好啊,不要认识太早,你这么蠢,感觉再早一点认识我会被你拖累死的。”
面对我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不通人情的态度,并没有让他停止告诉所有他的新朋友老朋友,同事甚至领导关于我的事:“她啊,是我最崇拜的女神,她是我整个青春里觉得最好的闺蜜,她特别棒,她是一个太阳。”他给我转达这些话的时候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骄傲,一个人眉飞色舞的傻乐,而我却是真的羞的不行,有点难为情的推他的肩膀笑着凶他:”可别瞎说,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好吧,我可不是你说的那样。”这时他便会笑的扭成一团麻花,肆无忌惮的张着嘴发出雪姨般的杠铃笑声,翘着兰花指点着我的鼻尖儿邪魅的说:“你就是这样子哦~”,我总说他像极了姜思达和杨迪的结合体:一个泼辣刻薄又不失可爱的特别的人。
也因为他这样的洋洋得意,总是会有人怀疑他图谋不轨,他是这样大大方的回应人家的:“我这么娘,我跟人家是姐妹情深好吗?”
我问他为啥这样回应别人,他说:“反正他们在背后都是这样议论我的,说我是gay啊什么的,不如我自己就帮他们敞开了说呗,解释那么多没用的。”每次说这些话就像一个受了委屈却自己默默咬着牙不说的孩子,憋在心里,憋的眼眶一点点泛红。但是转眼又能快速的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感慨道:“我觉得我现在很好啊,很知足啊,我自己并不觉得自己少点儿什么,我特别快乐,真的。也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像我这样幸运遇到你这样的朋友,但是我遇到了啊,所以我就知道该怎么去珍惜了。这不就够了么。”目光灼灼,透明而温暖。
我从来没有看过一个像他这样有着清澈眼神的男孩子,更确切的说,长大以后,再没遇到过。而我真正发现自己长大是从我开始学会看懂别人眼神的时候,啊生是那种,你看着他的眼睛时,会觉得在看一个清澈的玻璃鱼缸,里面有一只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在游啊游啊游啊,你可以跟着这条鱼一直游到最碧海蓝天的那片景色里,舍不得离开。
啊生是那种不会说谎的人,一说谎就会脸红流汗,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所以他特别不适合干那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工作。
我常在想,他的灵魂大概只有七八岁的孩子那么年轻吧,带着对这个世界不明所以的信任和包容,带着些许的惶恐但又不失勇敢。因此也格外喜欢有着这样灵魂的人,喜欢他像个孩子一样信任我依赖我,喜欢他因为一点点的小确幸就可以高兴的手舞足蹈的样子,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比少女细腻,比孩子真诚,快乐永远写在脸上,委屈永远不轻易抱怨。这样的人,实在是值得被喜欢的。
但,我不喜欢他自己说自己是娘炮,不喜欢他会怯生生的问我是否会有女孩子喜欢他,更不喜欢在我带他去认识我其它的朋友时,竟然犹犹豫豫的不想去。
原因是,害怕他和正常的男生看起来不太一样会让我被其它人看不起。
我带他去参加过一次我在杭州的好友圈子的聚会,他紧张的不行,每天都在练习怎样会让自己的小细嗓子听起来更正常一点,怎么走路会不那么扭扭捏捏一点。
他会为了向别人证明他对我友情的忠贞,诋毁自己说:“对,我就是是娘炮,我是gay啊,所以我和她绝对是实实在在的友谊好么。”
我不希望他以这样的答案回答别人,我凶他:“你很man!你一点都不娘!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瞎说什么?!有娘炮会这么义无反顾的去为一个人奔赴一个一无所有的陌生城市吗?有娘炮会被人当了备胎还不计较被心机女骗钱骗色吗?有娘炮会跟你一样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不给任何人甩锅吗?有娘炮自己没钱了都不让朋友多吃一分钱亏吗?你说你自己娘炮,娘炮会怎么想……”
每次骂完都很想哭,为了掩饰即将喷薄而出的哀伤,要么会威胁他说:“再听你说这话,就打翻你的嘴巴哦。要是别人再这样说你,就当别人放p好了。”要么就说:“不理你了,你真没出息,我才不要跟没出息的人做朋友。”
每一次其实是因为心疼他被人误解所以莫名的生起他的气来,但却觉得自己这样就像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和好朋友吵架了,然后说出这样任性又好笑的话来。
啊生的确是那种和他在一起就会变成小朋友的人,他可以和你手挽着手在大街上一扭一扭的在人群里蹦蹦跳跳,他可以不顾他人眼光抓着你的手肘,和你一起仰着头在原地打圈圈大笑,然后每次停下来会心虚的问:“别人会不会觉得我们是疯子?”我每次都会安慰他:“才不会呢,大家都想当疯子呢,但是他们没人陪。”这些我随口一说的傻话他都会信以为真的点点头,记在心里,当成人生信条。
有一回,我和他说:“我要去剪短头发了。”他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他:“人说三千烦恼丝啊,把它都剪了,心情就好了,人生不如意之事没有什么是剪个头发,换个新发型解决不了的。”他便不再说什么,陪着我去剪,甚至在一旁为我大声呐喊鼓劲:“剪吧!开心就好嘛!”
等到我又一次蓄长了头发,犹豫要不要剪的时候,他又完整的把我曾经说过的话说给我听:“你说过的,不开心了就去修剪头发嘛,把脑子里的烦恼都洗掉都剪掉,只要你开心,我都陪你去。”
我记不清自己是否真的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他都记得。我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有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我和他说过的每一句鸡汤,每一句胡说八道但是他却觉得极充满智慧的话。当我遗忘的时候,他反过来提醒我,在某时某刻我对自己,对他说过这样可爱而温暖的话。他总能在我差点忘掉丢掉自己的时候帮我找回我自己。他总是让我觉得其实他没有看起来那么傻。
所以,啊生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呢?是那种满脸都写着:“我是好人”的人,所以才会在路上遇到那种拿着iphone7问他借钱打的回家的人,而他自己呢,刚被一家忽悠公司辞退,身上余款不足100块,他会给别人五十块钱去打车,自己公交舍不得坐,走路回住的地方。我呛他说:“你干脆挂个牌子在自己脖子上,上面写:我是傻叉,快来领福利。”每次他遇到类似这样的事,在一旁气急败坏的我看起来就像一个恨透了这个糟乱世界的愤青,我觉得我是害怕,害怕他认清这个世界后不再相信,那个透明鱼缸里那条游来游去的热带鱼会消失不见。但是我又很勇敢,我赌了一把,我选择告诉他真相:“用iPhone7的人是可以用支付宝打车回去的,如果支付宝没钱,是可以让他自己的微信好友给自己转账的,实在不济,让她自己到了家问家里人要也是可以的嘛!总有办法的啊。”他叹叹气说:“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但是既然已经给了人家了,就一定要告诉自己说我真的帮了一个差点回不去家的人,她是真的需要我的帮助呢,而我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而已。”前一秒还在咒骂那个该死的骗子的我,这一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啊生长着一张圆圆脸,倒八眉,像青蛙一样的灯泡眼,饱满高耸的大额头以及日益后移的发际线,但完全不影响在大多数时候我觉得他真的是帅的一塌糊涂。
当好事者挑衅他嘲讽他时,他会回别人:“你们所谓的男子气概就是八块腹肌满脸胡渣嘛?对不起,这些我都没有,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我有责任心,我言出必行,我不为自己私利去伤害任何人,这就是我的男子气概,我天生没有粗喉咙,大力气,但并不代表我就比你们娘。”是的,非常man,非常帅。如果你第一次认识啊生,你不会知道,他其实和每一个男孩子都一样,喜欢耍帅,有自己喜欢的姑娘,也曾梦想以后要当一个好爸爸。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我没有一点预感对面这个脑袋圆溜溜的小男生会成为我后来特别要好的朋友。
他热情的和我打招呼,要求和我合照,屁颠屁颠的跟在我身后要了解我多一点“学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美术的?学姐学姐,你们美院的教学楼是不是三角荷塘边的那个画着多啦a梦的!我跟你讲,我特别喜欢蓝胖子哦……”
那个时候,在我眼里,他只不过是个爱广交朋友,说话轻声细语,幼稚闹腾的小学弟而已,所以我也只挑一些简单的话题和他聊:“哦,我也喜欢蓝胖子的,我喜欢蓝色,然后你要是喜欢画画的话,可以来我画室跟我学,我常在画室的。”他听到我说这句话,眼睛放出光来,高兴的手舞足蹈,滑稽的让我哈哈大笑。
他会真的来画室找我,看我画画,安安静静不打扰,虽然不跟着学,但是会很认真的对我的画做出自己的评价,和我说,他也有这样一个画画的梦想之类的。然后我们越聊越多,发现其实他并不是初见时那个叽叽喳喳的小男孩,我半夜时分发出的一篇文章他会认真的评论,不知道怎么表达时会打来电话和我说他看完我的文后的一些想法,虽然有的时候他的理解是错的,但是能感觉到他就是在很努力很努力的想和你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在我和啊生的之间的友谊里,他永远是那个花着心思去付出的一方,他常常会用女孩子间表达友谊的方式来对待我这个朋友:上课的时候偷偷为我绣大幅的红玫瑰刺绣;我考研的时候,隔一段时间要去自习室偷偷为我放上我爱吃的水果;我毕业时提前离校,所有的毕业事宜都为我打理好;编织多啦a梦的钥匙包;把我负责设计的app推荐给每一个身边的人;甚至来到我工作的城市工作,为的只是在决心回老家考公务员前,弥补一些在大学时因为相识不够早而留下的遗憾。
而他的愿望也很简单:“条件允许的话,每周来给我做一顿饭,和我一起兜风逛街,喝咖啡,认识我新城市的朋友们。”
如今这些愿望他都差不多实现了。年末的时候,他辞去了工作,准备回到老家,按照父母的意思去考公务员,我没有挽留,安慰自己说,也许回到老家,在家人身边呆着。比他自己在外面随时可能被坑蒙拐骗要安全的多吧。
他和我告别时,我问他:“这几个月,你开心吗?有遗憾吗?”不出所料他还是这样的答案:“真的很开心,唯一的遗憾是没能留的更久一点吧,其它的,真的很知足了,我成长了好多,因为你,我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学会听从自己的内心去生活了,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自己到底是谁。”我淡淡的回他说:“那就好。”
朋友是什么呢?李笑来说,朋友就是时常想起便会让我们觉得温暖的人。他无关于地位,无关于权利,甚至你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想起他来,就是觉得温暖啊。
啊生的温暖像一只温暖的龙猫,可以依靠着哭泣,可以随叫随到。下雨的时候会为你撑起一把莲叶雨伞,刮风的时候替你收集风划过枝叶时候的沙沙声,会记得你所有的喜恶,会无条件包容你想要独自一人时的冷傲, 会让你相信无论世间多险恶,美好始终存在。
你相信吗,如果经常抱着:“和ta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要全力以赴的和对方一起同甘苦共患难”的心态,你的眼睛里说不定也会有游出一支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在清澈透明的大鱼缸里游啊游啊,一直游到碧海蓝天处,带你看到最美的生活,最幸福的画面。
这是关于我和啊生的故事,2016年他来到我的城市,走了一遍我来时的路,留下了一些或许会让我觉得感伤但是美好的回忆,他说:“我永远不和你说再见。”
谢谢你。谢谢你把每一个最好的我记在心里,在重要的时候提醒我不忘记最重要的事情。谢谢你,真诚而值得信赖。
很早就想写一写我生命中重要的那些人的系列文章,在朋友里,第一个想到的是他。
他绝对不是我的朋友里最厉害最优秀的,也不是认识时间最久的,甚至他都不算是个自信的人,但是他是一个会在夜里为你送一碗热粥的人,会在寒冬里为你一针一针绣刺绣的人,会害怕自己的不完美连累了你的人。如果你认识啊生,一定会知道,真正的直男不仅仅是八块腹肌,俊眉秀目,还有一种,就是啊生这样的。
再见,啊生,希望你所有的梦想都实现,希望你永远是这样的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