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过泡面后,无事可做,便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等我再度醒来,天已经黑了,我没有开灯,只是从宿舍的床上爬起来,站在窗子前,窗外霓虹依旧闪烁,对面楼宇的早已万家灯火。那每一扇窗的背后是一份团圆,然而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远望别人家灯光的陌生人。
让冬天的寒风吹醒过度睡眠的自己,我开了窗,猝不及防的湿冷的空气夹杂着某家人抽油烟机排放出来的鱼香味向一涌而来。我本意只想吹吹冷风,但这带着烟火气的鱼香味让我恶心。
这该死的过年。
我关上窗,开了灯。寝室内八张床在这灯光的照射下,显得过于整洁了。没有一丝生机的空间,它们整整齐齐的躺在哪里,把这不大的空间映照的宛如一个停尸房。尸体就我一个,我刚刚诈尸醒来,被子还凌乱的在床上堆着。
这是我开始工作的第一年,这是我住了一年多的公司宿舍。过年了,室友们纷纷回家去了,我没有。今天是年三十,我在白天吃完了剩余的泡面,看完了一部恐怖片,本想睡到初一的,可还是在夜晚的时候,在黑暗里静静的醒来了。
四下无人,上海的新年没有鞭炮声,此刻的夜实在是太过安静了。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寂寞或者是难过,我是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生物,自己自在就好,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牵挂。
这个时候的我,觉得过年的七天假期实在是太过漫长了。不过没关系,几天过后我又可以和同事们坐在一起,扯淡聊天,陪吃陪玩了。放假前我说我不回家过年的时候,被她们骂了一通,我说:“我没有家,谁也不想,回去干嘛?”她们瞬间就沉默了。
嗯,我只是如实的说了一句实话。
我确实没有家,但我有个妈妈,我挺心疼她的,但是我们已经两年没见面了,谈不上想念。我还有个弟弟,但是我希望我没有。我还有个爸爸,应该已经死了吧,他除了贡献了一个精子之外,没有任何一件事做的值得我叫他一声爸爸。
我从小就没什么感情,亲情对我而言,有没有都无关紧要。越是长大,越是这样觉得。我还小的时候,养在外婆家。父母都不在身边,我一个守着田间地头里寻找自己的快乐。
那时候,我最喜欢抓水田里的螃蟹了。篮天白云映照在田水里,螃蟹在云朵背后捉迷藏。我喜欢抓它,是为了让外婆帮我煮熟了吃掉,这是难得的美味。有一次,一个小男孩在田边小路上嘲笑我,说我像个男孩子。我二话没说,撸起袖子直接把他推进了田里,然后冷冷的看着他哭的就像个姑娘。
因为这事,这个孩子的家长闹到我外婆家里来了,指着我骂有娘生没娘养的没教养的野丫头。我就斜视着她,看着她气得发抖莫明奇妙觉得有点过瘾。
我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外婆叫妈妈回来带走了我。因为我要上学了,而我上学的地方,要根据父母打工的城市而决定。我一二年级在南昌,三四五年级在广州,初中去了武汉,我没读过高中,因为我没考上。
跟随父母的那些年,我只盼望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可以早点离婚。我叫爸爸的这个男人,动不动就对我妈非打即骂。喝酒,赌博,有一点不顺心的事情,都要怪到我妈妈的头上。我看着妈妈默默忍受着这一切的苦难,特别想带她走,可是那时的我那么渺小。
初中毕业那年,我去一家商场打工。被商场老板的儿子看中了,我爸直接就想把我卖给这家人当儿媳了。那一年的我,从心底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寒冷。我妈不忍心看我那么小就要被嫁人,万般无奈只好四处借了一些钱,让我有机会重新回到校园读书。
我去读了卫校,我妈终于下定决心和那个男人离了婚。后来,我妈来学校看过我一次,和她心的男朋友一起,她给了我一些钱,嘱咐了我几句就上了车。车开走的那一刻,我竟然哭了。我从来没想过,真的看见我妈离婚重新开始新生活的时候,我会哭,不是因为喜悦而是难过。因为那一刻,我感觉到我妈也不再是我的妈妈了。
我妈的前半生特别苦,妈妈年轻的时候,因为家庭生活困难,被外公买给了一个傻子,好不容易逃出来又遇见了我爸那样的人,为他生了两个孩子,这些年四处奔波,居无定所。可以说她基本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所以,我特别希望有个人可以真切的对她好。
后来我妈和我妈的男朋友结婚,在南昌租房子打着工,依旧漂泊不定。我弟一直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我原本不想提这个弟弟,像个拖油瓶一样寄生在家里。我对他的感情,和陌生人一样无差别。
所以,大家都说过年要回家,我没有想念的家人,也没有可以回的家。我抢不到春运的火车票,也不想花那一两百块回去的钱。
我在微信上和我妈说了一句“妈,过年好”,完成了新年全部的仪式。冷漠如我,守着空荡荡的宿舍,也有想念的人。我想念有外卖小哥的日子。
失去再次开窗吹风的勇气,我想,既然不能借助外力清醒,不如继续沉沉的睡去。
醒来,就是新的一年了。
(以上根据真人故事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