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电梯的那个老人

天气不错。干净、清爽。

我不认识他,但是我见过他很多次了,有时在我这一层的下一层,有时在下下一层。

也可以说我没有见过他,因为他总是带着大大的口罩,把自己的面部遮去了三分之二,只留下一双深深凹下去的眼睛、一对浓浓的眉,以及额头上三道特别深的皱纹。他很高,应该快一米八了吧,就是瘦的有点吓人,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素食主义者或者是不吃早饭。不过一般老人家都没有什么零食爱好,不像年轻人喜欢吃这吃那的,胃口好的不行,逢年过节都能胖三斤。

每次看到他,他都是穿着一件空荡荡的长袖工服和一条空荡荡的裤子,并且带着一双塑胶手套,我注意过,手套的颜色是米黄的,虽然他每天早上都要清理每一楼层的垃圾桶,但是手套总是很干净,像新买来的一样,在我看来这与他的工作格格不入。

我几乎天天都能遇见他,大多时候他都是坐在楼层之间的台阶上,不知道是发呆还是叹气,因为他的口罩太深了,而他深陷下去的眼睛不会流露出任何的表情。他还时不时的看看旁边电梯。我猜想他应该是在等电梯吧,用电梯运输垃圾,或者是带着垃圾箱到下一层继续清理。那是一个备用的电梯,在楼道的旁边,看上去已经很破旧了,门上还有好几处黑色的划痕,不知道是怎么造成的。电梯里还总是会散发出一股不知名的味儿,可能是用来运送垃圾的缘故,毕竟垃圾桶里面装着大千世界呢,有点味儿也是在所难免。不过有时候不知是谁会往里喷一点清新剂,也偶尔有人会喷点花露水进去,这样味儿就会淡下许多,不用捂鼻那么夸张。

“你为啥不在8点以后过来清扫呢?现在大家都在忙着上班,那边两个电梯不够用,这个电梯肯定是会被占用的。”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今天下楼又看到他在那里光坐着等,我甚至觉得他有点傻,而且脑子一根筋。明明晚点过来更加节省时间,而且也不用早起,但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都想不明。所以我就直接问他了,直接到都没有称呼他,感觉就像之前聊过天一样。而实际上我每天看到他时都会轻轻一瞥,这样也应该算是认识了吧。

他抬起头,用他深邃的眼看了看我,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不过依旧是面无表情,“来晚了会清理不完,会赶不上垃圾车”,宽大的口罩有规律的上下动着,“要是来不及清理的话,第二天大家的垃圾就没地放了”,他说的这个我是明白的,有时候垃圾多了,一个垃圾桶放不下,大家就会把垃圾放在垃圾桶旁边,如果是纸皮之类的倒也还好,最怕那些湿淋淋的垃圾,看起来就恶心,我估计扔的人都是捏着鼻子扔的,更有甚者直接是将剩饭剩菜仍在了地上……

“啊,这样啊……”,我语塞了,刚刚还自作聪明,这会儿也不知道接啥话。发现自己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别人做着我眼里的傻事还沾沾自喜。

“那你得起来多早啊!”我平淡的问。有那么一瞬,我甚至觉得早起或许也是一件好事。但很快,我就想到我这是七楼,公寓一共有十一楼,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五、六点就要过来了,一楼一楼的打扫然后送到垃圾车上。得亏他挺高的,不然垃圾箱那么大,他可能都弄不动,可是看他又那么瘦。

“呵呵,那没有办法啊。”他说着居然笑了,眼角顿时多了很多细小的皱纹,连眉都生动起来,刚刚还空洞的眼神中仿佛多了一丝神采,像是自己的工作被认可的神采。

“嗯,也是了。”我的嘴角不自觉的撇了撇嘴角,有些事情本身就是矛盾的,没有办法解决。

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再多说,我也没有再多问,看了一下时间,都已经七点三十五,我得加快脚步了。

刚到楼下,就看到从那个电梯里出来十几个上班族,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公文包和文件,有的还在揉着惺忪的睡眼,有的还在整理着衣服领子,但也都跨着大步向外走着,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精神。

我抬头看了看天,今天的天气似乎还不错,干净,清爽。我理了理思绪,稍稍整理了一下衣着,也步入这人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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