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一天的工作后，我像往常一样坐地铁回家。此时正是黄昏，但因为多云的缘故，太阳散发的金色的光芒被云朵遮挡在了后面，使得本是灰蒙蒙的天空中偶然间会透出几丝金色，犹如散落的万花筒，犹如一幅完成的并不很成功的水粉画。
晚高峰时期的地铁十分拥挤——至少在旧金山如此。我不知道在美国的其他地方工作是否也是如此，但假如有人告诉我有那样一个地方，即便是在晚高峰时期地铁上仍然有可以为皇帝建造宫殿的空间，那无论那座城市有多么远，我也会拼上自己廉价的运动鞋和用来对抗重大灾情的备用水源与备用干粮来一次戏剧性的冒险。
但今天我的运气还不错，我可以在站着的人群中横穿而过，并发现一个空着的座位。我自然是高兴地坐了上去，但接下来发生的，将会影响我一阵子的事情确实是我无法想象的。
在我旁边坐着一位看起来很稳重的男人。他相当健谈，一路上跟我说了很多事情——他所见的，所碰到的。在他看来，哪怕是在街上捡到几美分这种小事也值得跟他人谈论一番。
不多久，一对情侣手挽着手下了车，被他看到了。他突然脸上浮现了悲伤而惆怅的神色，这也使得他暂时住了嘴。不多久，他再次开口了。“朋友，你愿不愿意再听我说一个故事？”
我说，假如你愿意说的话，我洗耳恭听。
“那可太好了……这件事是关于我妻子的，她已经去世了很长时间……但跟她在一起生活的时光真是快乐安逸！您知道吗？先生，我的妻子实在是一个活泼的人，总是爱跟我开一些小玩笑，就比如你刚刚回到家，就能看到她在装死了——哦，这可真是个坏习惯。但是我们就这样度过了很长时间，每天我都要用不同的方法拆穿我妻子的那些小把戏。”
“但是不幸还是到来了。我的妻子突然有一天真的死了——这是因为她有先天性心脏病。但那天我回家的时候却仍然以为，这是个玩笑。是的，先生，听起来确实荒谬。但是跟她生活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你大概就知道那种感觉是怎样的——当你以为这是个玩笑时，它却无情的捅了你一刀。先生，你感受到我的那种茫然的感觉了吗？”
“这件事直到今天还在折磨着我——我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也是那天起，我才明白妻子为什么每天都要和我开那些并不可笑的玩笑了。或许她知道自己将要离开我，就打算让我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来接受她的离别——这才是爱情！为了不让自己心爱的人为自己而伤心……但可惜的是，她不知道，这样做只会令我更加自责和惆怅。”
“这实在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先生。但我即将要下车，我猜你肯定也不想看我在这里流眼泪的。再见，先生。”
他就这样垂着头下了车，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我也逐渐开始回想起，自己的妻子前几天才对我说，她的衬衫已经不合身了。看来，我需要单独找个时间陪她去商店浪费一天的时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