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旁边有一家书店。书店面积不大,进门是一张木质写字桌,用来结账。几排木质书架,靠门边有两张长条木板凳,一到放学的时候就有成群的小学生坐在上面一边翻小人书一边等家长来接。
开书店的是个老爷爷,我已经记不得他的长相,只记得他的笑容,温暖慈爱。他总是坐在那张写字台后笑眯眯的看着在书架翻找书籍的小学生们,经常在这里等家长的孩子的名字他都叫的出来。
我就是在这里买了自己的第一本辞典,64开的新华字典。
辞典在我的认知里就是枯燥无味的工具书,我拿它找不认识的字,查看不懂的词语。哗啦啦的翻过去,我看到的那些词条的书写方式,用来注释的符号,手下捻过的纸张,掂在手里的厚度以及装在书包里时占的空间与重量,我从没想到过这理所当然的一切竟蕴含了无数次的反复思量,那是众多编纂者的无尽心血。
“辞典的编纂与制作一般的书籍和杂志不同,是个非常特殊的世界。需要具备耐心,不厌倦繁琐的工作,专注于词汇的世界又不至于迷失其中,同时具备广阔视野。”《编舟记》里的松本老师这样说。
这个编纂了一辈子辞典的老爷爷觉得大概再找不到一个可以和自己共同用心编辞典的人了,他看着咖啡杯感慨:“现在这个时代真的有这样的年轻人吗?”
“一定会有的,我一定会在退休前,找到这样一个年轻人,来帮助老师一起完成倾注了我们心血的新辞典!”荒木编辑大声的向面前这位爱了字典一生的老者保证到。
他的确做到了,他找到了马缔光也。
马缔光也笨拙而又内向,热爱书籍,住在一间处处是书,窗外可以看到摩天轮的房间里。他做事认真到让人瞠目,会写整整15页到处都是古诗词与书面句的情书,当然所有读到的人都没有看出来这是表白信。他脑海中的词汇量巨大,却通通没有出口,所以他在一日日的梦中被词语的大海所沉溺,无力挣脱。
是编纂辞典拯救了他。那是他的渡海之舟,而他成为了编舟之人。他来到了辞典编辑部,从怎样写词条收集卡开始学起,一点一点的进入这个奇特的世界。可当他以为一切已开始顺风顺水起来时,信任的伙伴被调离,整个编辑部居然只有他一个正式职员了。
马缔光也要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来编这部预计20万词条的新辞典“大渡海”了。他迷茫而又惶恐,他惧怕交际,他觉得自己连编词条都还没有做好,而向公司汇报,同编辞典原稿的教授们打交道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最后他还是坚持了下来,十三年。十三年编成一本辞典。十三年,若是做畅销书大概可以做几千本,若是杂志更是上万册了。十三年,就这样一个词条一个词条的做下去,居然也看到了终点。啊,不对,辞典永没有终点,汇聚成册不过是它真正的开始。
因为这个社会一直在前进,新的词语不断涌现,而旧的表达也在不断消失。所以辞典要不断的进行修订和增订。
人们通过辞典寻找适合的表达去传递心意,也通过辞典去理解不同时代的传达。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言语是永远的桥梁。
松本老师在最后给马缔光也的信中说,还有什么词能比“感谢”更能表达我的心意呢?
是啊,最后万千感动,也只能说一声感谢。感谢荒木编辑发现了马缔光也,感谢马缔遇到了编纂字典,感谢这个夏天遇到了编舟记。
它告诉了我,这世间不是只有鲜花美酒才浪漫,对一件事的坚持执着也是一种浪漫。就像那个坚持开书店的爷爷,就像编舟的马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