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冉冉升起,照亮了夜空,也照亮她疲惫的脸。脚心传来钝痛,她已经游不动了。她艰难地趴在一块岩石上,任海水拍打着她的身体。
那艘豪华的大船离海岸愈来愈远。海面上刮起大风,将船上的歌舞声,远远地送入她的耳畔,切割她的听觉神经。
婚礼就要开始了。
他还是选择和那个女人结婚。她恨,那个女人明明是个冒牌货,可是她却无法拆穿她。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子被冒牌货的拙劣的演技所征服。
冒牌货的家世背景雄厚,据说是爪哇国国王的掌上明珠。曾几时,她又何尝不是父亲最疼的小女儿。只是她为了救他,触犯了家族的禁令,被永久夺取声音,赶出族群。
她成了真正的弃儿。被海底抛弃,化身人类,又遭背叛。天下之大,已无她容身之处。她不禁悲从中来。然嘴巴张合,只有喑哑的风。
焰火不再升起,歌舞声渐渐偃旗息鼓。他们是不是在洞房?在她曾经躺过的那张床上颠鸾倒凤。想到这,她的眼前阵阵发黑,唇咬的死死的,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皮肤里。她把这种强烈的恨意命名:妒忌。
她不甘愿!凭什么那个女人抢走了她的一切,理所当然享受着她应得的,她却只能平静地死去,化作一堆烂泥。
她要拿回她属于的一切!
房间死一般的寂静。整艘船已经被催眠。她握紧匕首,匕首上反射出她的面容:狰狞,绝望。猩红色的瞳孔,幽幽散发冷冽的光。
她有些讶异地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才步履蹒跚地向船尾走去。她只有十分钟。姐姐们把匕首交到她手里,只要用背信弃义的男人的鲜血染红她的双腿,她就可以恢复鱼身,从此不必再受这双腿的桎梏。
她站在他们面前。
她轻蔑地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爪哇国公主,此刻像个奴隶一样,在她的脚下。
匕首轻轻地从公主的身上划过指向他。
他睡的很沉。忧伤爬上他的眉梢。他没有握住公主的手。她的心里竟然有一丝轻松。
从前每个夜晚,她躺在他的身边,他都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他喜欢她曼妙的舞姿,他反复念着她的名字。他的眼睛里有蔚蓝的深海。
回忆一幕幕似电影在她眼前回放,她握刀的手忽然有些不稳。不,她必须杀他。姐姐们违背了家族的意愿,用自由来换取她的回归。她已回不了头。
刀尖轻轻地抵在他心脏的位置。听说变心的男人心是黑色的。不知道他的心是什么颜色?她有些好奇。
血慢慢地渗透出来。再往下几寸,就可以完全刺穿他的心脏。她的脊背有些发凉。
他的嘴巴张合着,像是一条缺氧的鱼。她努力辨认着他的唇语。却看到他脖子上的贝壳挂件。那是她送的!他……还一直佩戴着。
小-哑-巴。小-哑-巴。
她的名字。他取的。
她怔怔地看着他,眼泪跌落。她永远都记得,陪在他身旁,是少年时不折不扣的梦想。她曾经固执地以为,他娶爪哇国公主是因为爱情。却发现这不过是个约定。他的心里,一直留着她的位置。
刀惊的落地,她趔趄地向后退去。海水变成墨一样的颜色。人鱼们发出尖锐的叫声,时间就快到了。
她还是下不了手,为首的一条人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甲板,捡起她掉落的匕首,直直地对着王子的心口戳去。
不——!
她在恍惚中看到一片白色的圣洁之地,七色的光环绕。它们向她招手。她最后一次回过头看看她最爱的男人。微笑地伸出手去,最后一次感受他温暖的怀抱,像第一次海滩上遇到他的时候。
什么都来不及。
她的眼泪化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跌落进大海,这个生她养她的故土。
她的身体渐渐透明,消失。
房门大开,海风涌进来。王子揉着痛到裂开的脑袋,走到甲板上透气。
我好像梦见小哑巴了。她变成了一颗星星。他有些失魂落魄。
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他。
温柔的海风吹起了他们的发丝。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亲爱的快看,刚刚是颗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