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的她,
没有打印一份简历,
也没有回家。
在昆明流浪了几天
便辗转来到了大理
古城的东门街道,
她占了一个小小的地方,
一站就是过了一个满月。
那些出售的,
即将属于他们的明信片,
是她留存多年的记忆。
一条条蜿蜒的柏油国道
一床雾霭沉沉的清凉湖面
一匹拴在绿地上的白马
一辆飞跃五千米珠峰的变速自行车
……
一个月后,
她又回了一次学校,
漫不经心的在校园里游荡。
突然在墙上看到一张海报,
免费环游世界。
她激动的几乎站不住脚,
思绪纷飞。
那一晚,
她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连自己日后回想起来,
都不大相信的决定,
成为皇家加勒比的一员。
两年内,
她去了十几个国家
在船上,
她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清洁工
一靠岸,
她便是一名梦幻西游的少女。
什么西班牙斗兽场啊
什么雅典卫城啊
什么希腊的爱琴海,
什么意大利的威尼斯啊,
她都一一悉心地,
锁在了相机里。
有一年冬季,
她仍漂泊在浩瀚的大西洋。
大年三十的这天,
她孤零零的伫立在船尾,
眺望着海天相接的太阳,
慢慢西沉了下去。
黑漆漆的夜里,
思念随着波涛,
沉静了下来。
两行孤单的眼泪
不断的掉在枕头上。
几天后,
在一个金色的傍晚,
她暗暗下定决心,
这个春天一定要回去,
回到大西南的边城,
回到她的灵魂最熟悉的城市,
腾冲。
一回去,
她就做了一个美梦,
琢磨了半天,
打算空手创业。
借了一笔又是一笔,
过了一天又是一天。
不多久,
梦想被现实渐渐磨灭,
她不得不再次登上游轮,
去偿还残梦欠下的巨债。
两个月前,
我背着藏青色的行囊,
缓缓地踏入一面红色铁皮的大门。
眼前的景象,
一下子把我惊住了。
不停的询问,
不停的赞美。
透亮的玻璃地板,
摆放精致的沙发,
挂满一墙的照片,
沾满纤尘的新书。
我竟然都忘了看她,
一张落落大方的笑脸,
夹杂着一丝隐晦的沧桑。
那是什么,
是太阳的痕迹。
清晨未至之前,
一个玻璃杯子碎了,
划破了她焦急的左手。
她忍着疼痛,
骑着一辆黑色的电瓶车,
孤身来到一家私人诊所,
缝了四针,
缠了几层白色的纱布。
厚厚的手掌,
似乎什么也握不住。
但是我的怜惜,我的关心,
仿佛比她还要在乎她的手。
我还记得第一眼看见她,
一点儿也不漂亮。
和住店的几个容貌姣好,
打扮艳丽的姑娘相比,
多一秒也不愿意停在她的身上。
可是渐渐地,
我变了,
一种让人窒息的美丽,
逐步蔓延到我的喉咙。
似乎有数不清的话语,
想和她惬意的坐下来交谈。
拥抱阳光就是拥抱生命,
拥抱生命就是拥抱死亡。
我又一次变了,
开始口齿不清,
开始含糊其辞,
我试图用花哨的言辞,
掩饰我荒芜的内心。
可就像咳嗽一样,
愈是遮掩愈是强烈。
我越来越觉得,
她的美丽丝毫不亚于她们,
她的明媚毫不吝惜地,
给予所有处在黑暗里的人。
我想,
我是喜欢上她了。
不对,
喜欢不会如此持久。
那么就是爱了,
也不是,
爱哪有那么仓促。
那是什么?
征服,
唯有征服能如此
酣畅淋漓,
不可磨灭。
我舍不得离去,
却终究要别离。
她送给我一沓厚厚的明信片,
我说回去后寄一本书,
那是梭罗的《瓦尔登湖》
她最喜欢的戴欢译本。
却是我不堪动荡,
夜夜枯萎的心。
我回到宿舍,
放下了背包。
发觉灵魂,
已经跟不上脚步
又想去疯狂,
又想去放纵。
可是一想起她,
边断了念想,
旅行和流放没什么两样。
什么抱怨啊,
什么算计啊,
什么花言巧语啊,
什么无动于衷啊,
全都铺天盖地的袭来。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我想到了死亡,
也只有死亡。
能够终结,
那些肮脏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