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

图片发自简书Ap

回想起儿时的夏天,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光秃秃的土地,和一条条褶皱的腿。

夏季的作物不好养活,早晚须得勤浇水。可怜的是我家的土地离水源很远,这样每次都得劳烦人力去挑水。没有挑过水的人,是感受不到它的困难的。

我第一次挑水也是在夏季,街口的大喇叭说因为天气原因要停水一周。那时候还没有人来一张张的把公告发出来,镇子上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用广播联系。小时候,我对这个喇叭很是好奇,一年到头也听不到它发出几次声音,我还以为它是一个监控器,悄悄的记录着我们每个人的行为。同样的怀疑,我还用在了路灯的身上,那时候路灯挂得高高的,我的父亲就是一名水电工,但我并不记得他是如何工作的了,只记得,有一次我呆在他身边而他正在工作,我只好用手吊在电线的旁边,应该是用来固定的线,我在借助着它晃来晃去,父亲看到了,大声地呵斥我,威胁我说,那上面都是电。我被他吓到了,也不满他的呵斥,跑回了家。那时候大概是小学三年级了,为此我伤心了好久,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好笑,居然为了一句呵斥生气了那么久。

那是我极不懂事的一次,至少别人是这么评价我的。她们闲谈,对自家的孩子,亲戚评头论足。而我作为弱子,在她们有意或无意的交谈中,认识到了自己的形象,社会给予我的形象。哦 ,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后来看到了电视上别的不懂事的人时,也会在心里暗暗地鄙弃。一个个观念从我的生活中形成,组成了现在的我。那时候我们的生活极其透明,像是被暴晒在阳光之下,不需要什么社交软件,就可以对他人有所了解。

一根长长的竹扁担,两头各挂着小小的铁钩,这个铁钩是过年的时候用来挂腊肉的那种,普通的钩子是无法承受几十斤的重量的。一头挂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这是我父亲结婚时候买的,一头挂着的是铁桶,这是我姑姑当教师时发的,上面还写着几几年教师节纪念。我挑这空桶走在路上,铁桶摇摇晃晃哐当的发出清脆的声音,奶奶跟在我的身后,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能够帮家里人做事了。阳光投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是夜空里的繁星。

那时候我十二岁,生长在乡村,和我的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而父母去了广东打工。典型意义上懂事而听话的留守儿童,但是再后来却变得十分叛逆,可能也是因为长时期的缺乏父母的爱吧。于我而言,那段时期,我的奶奶就是我的母亲,所以当她告诉我:你挑担的时候手要压着两个桶子,这样水就不会撒出来,的时候我认真的学习了,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关于田地里面的事,好像我生来就是要读很多书,要考出农村的一样。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由于自然教育的缺席,反而喜欢与大自然长时间的接触,那时候我可以呆在田地里找一天的野花,我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无所事事,养尊处优的样子。即没有背景,也没有本领。作为一个女孩子,我将从乡村中学到的,全部还给了乡村。我开始迷恋化妆,崇拜名牌。这是变质的我,好像我不敢行走在阳光之下了,我怕自己被一览无余。

回想那时候的我天真而朴实,挑着水走在路上,活泼而自然。尽管几十斤的重担压在我身上,但是我能吃苦耐劳。尤其是感受到奶奶的衰老之后,我的奶奶是个能干的庄稼人,却因为一次车祸,撞伤了腰。那个暑假,爷爷依旧不懂事的出去打牌,有时候从茶馆里端碗粥回来,有时候回都不回来。我饿了,趴在奶奶的床边,她就会吩咐我在抽屉里拿三块钱,去买两包泡面回来吃。那时候泡面也能算的上是稀有的美食,没有各种进口零食,没有三只松鼠,良品铺子的我的孩提时代,相比于平行线时期的其他人来说要心酸得多,但因为不了解,所以从来不曾自卑。贫富差距也没有那么地明显。那时候,我们家里下最饭的就是酸菜,然后就是四时的蔬菜,有一段时间菜疯长,就会一直去吃那样菜。比如说一个星期的西红柿汤,一个星期的丝瓜汤。因此我也养成了吃蔬菜的习惯,对于肉反而没有那么深的执念。

菜地里的活是一年四季不能停的,停了就得去市场里面买了。这样既不健康又浪费,所以奶奶带着我去了菜地干农活。清晨五六点钟,她就把我从睡梦里叫起来,我看着雾蒙蒙的天空,耳边传来鸡鸣,迷迷糊糊的就跟着去了。

我蹲在一旁玩蚂蚁,她弓着身子,一下一下的刨着土。有时候累了,我就会接手,但做不了两三下,就推说自己身上不舒服,躲在一旁去了。在我玩叶子的时候,她又去挑肥料了。我觉得不好意思,但她却不愿让我接手。

整个小镇也就我们家起来得最早了,七八点的时候陆陆续续的有人来摘菜,浇水,施肥。让我想到了这类的网络游戏,只不过这类游戏现在是真真实实的结出来果子,网游除了消磨掉你的时间之后就没剩下什么了。

太阳一步步的爬起来,一直到正午,我和奶奶才停了下来。坐着一颗老桑树下乘凉,我侧头看她,太阳投射下斑驳的树影,树影之下,她脸庞的汗水一滴一滴接连不断地流下来,划过她沟壑的脸。我想说说什么话,但却不知道说什么。

正午的阳光灿烂地与我的人生相对照,在一条光芒照耀的大街里,我终于还是失去了自己,失去了我的孩提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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