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和老同学虽然在一栋楼里上班,但如果不是专门联系,遇到的机会也不多。今年年中有事请他帮忙,见面的次数频繁了些,我就老跟他吼吼,找个时间一起坐坐啊,和大家伙也有年成没见了,都快记不起还有想念这回事了。过去只要同学聚会,那必定是一场各种话语上的POGO,璀灿的那个火花啊,四处喷溅,全都兴奋开心到不行。
同学满口应承。他是个好脾气的人,曾经和我同桌,高中时在班里当团支书,很有政治理想和抱负,立志要把全班同学都培养成党的后备军,为此不惜花费大量时间和心力,他差点就成功了,如果不是偏偏碰到我这个顽劣的捣乱分子。我拿他的苦口婆心当玩儿耍,毕业时终于使他的理想化为泡影。我原本对此事有点得意,但不想后来当兵下了部队,站里准备火线提拨我时,部队领导才惊讶地发现,我居然还连团员都不是!无奈之下,恨铁不成钢的他们只好火线再前移,先解决我的入团问题。
啊,原来,我也有过如此的年少与轻狂。
我常想,我们的聚会之所以令人想念和期待,是因为我的同学们总能聚起一个很好的气场,这里面既有放肆跳脱无所顾忌如我者,亦有温和娴静宽容如晓玲者,还有怎么玩笑也不会生气如同桌者,大家相互迁就相互凑泊,处的自然溶洽欢快。
这一个应承,从7月说到了11月,终于实现。我是抱着“拟把疏狂图一醉”的心情去的,生活里遇到一点绕不过的事,这个机会来得恰逢其时。后来我发现其实还有和我怀有同样情绪的人。
我和几个能喝的男同学等力,干的基本都是满杯。也是奇怪,平时稍进点酒就上头的我,昨天状态超常,喝到最后,别说上头,全脑袋连点酒意也没有。我那图一醉的心思,算是白抱了。
本来一切都和以往一样,要誓让欢乐进行到底的,直到一位男同学真的喝醉,说起他有些波折的人生时,气氛陡然下转。我们都开始回望人生,那些所有的不如意,此时不再是戏谑调侃解嘲的笑谈,它们聚集起来,一起涌向心胸,和着酒水,酝酿发酵,瞬间扩散到全身。场子阻挡不住地凉冷下来。
还是老师敏锐,不用任何过渡就进入了言传身教,一番话讲出来我们都听懂了,生活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但凡欢乐美好,总是转眼即逝,甚至来不及体味便又坠入苦楚,除了忍无可忍从头再忍外,其实也别无良方。我们能把握的,惟有坚持不懈地正面面对,积极调整,方可平安健康过活。世人大多如此,难得例外。
都已人至中年,这哪是什么新鲜的道理,搁谁不知道。但要说谁真正做到了知行合一,圆熟自如,那便个个原形毕露,亮出了道行浅薄的怯,伪装咣当掉落,碎了一地。
“人散市声收,渐入愁时节。”回来的路上,我和闺蜜说话间多少生出些悲伧,为我们无法奋奋然做出改变的一切。我更加寥落,很想凶悍磊落地承认自己现在很丧,并对这每天不得不正常进行的生活无比厌烦,我想将心中那些隐忍的气火像石头一样砸出去。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只是像每天那样走回了家。一张针脚绵密的网,哪漏得出我们这样的鱼。一进门,困意便海啸般袭卷而来,我知道,我仍将整夜无眠。
夜晚变得短瘦。可安眠的药已经吃完,即使有也不起作用,索性任它去。我想了想有事没来的俩个同学,又想了一下那个无意间遗漏没请到的同学,猜度他们的心情,不免怏怏加不安。真心希望他不要介怀,下次,下次我们一定会再见。
岁月无尽,愿我们始终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