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老人

他是一位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拾荒老人。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我刚刚在这里入职,定居下来的时候。记得那时我刚从公交车上下来,身边有一个身影突然冲到我的身侧,我被撞了个措手不及,很是生气,但一看到是一个流浪汉样子的老人,我就打消了跟他理论的念头了,不过他的举动让我产生了好奇,我看到他刚才猛然冲过来只是为了捡一个空瓶子,他把捡起的瓶子放进他左手拖着的麻袋里,抬起头仔细看了看我,又继续低着头四处寻找,模样就像是地上有什么很宝贵的东西,生怕会被别人先行一步抢走的模样。

我好奇的看了看他,之后就没再理他,我还要忙着去租房子,还要办理入职的手续等等。虽然我开始了工作,但我每天都能够见到他。他就在我租住的小区西边,一个路口的垃圾堆处住着,说是住其实也就是在那有个地方睡觉而已。我每次上班都会经过那个地方,有时会看到还在熟睡的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像他也成了垃圾一样,有时候能看到他早早的起来拖着个袋子到处捡垃圾的身影。他就靠着捡瓶子和垃圾中一些还能够卖钱的东西拿到垃圾站里卖掉,把自己的饭钱赚到。

我每次看到他都很好奇,他这样一位上了岁数的老人,为什么没有人照顾他?他的家人又在哪?我只怀着这些好奇,但我却不会问他这些。说实话,我和他到最后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不过我的这些疑问后来被卖早餐的老赵解答了,老赵的早餐店就在这条街的斜对过,不像看到他都难。

“他呀,来这也没多长时间。大概是一年前,他忽然出现在这,就在我们倒垃圾的那个地方睡下了,然后就一直到现在。”他把刚出笼的包子装好给我,瘦小漆黑的身型活像个猴子,他大概有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手上很熟练的把别人要的早餐装好。

“他的家人呢?”我还有疑问。

“不清楚,不过听说他每天都去很远的地方捡垃圾,并且总是问人家有没有见过他的孩子。谁见过他的孩子啊,我看他是精神不太好,他这也没有人管,应该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

我没理会他的不满,拿着我的早餐就去上班。原来他是在寻找他的孩子。在路过他的”住处“时,我没有看到他,我想也许他早早的出发去捡垃圾了,也许是在寻找着他的孩子。

时间慢慢过去,我完全熟悉了我的工作,但经常不固定的加班让我感到很是痛苦,有时候一直加班到九点才下班。每当这时我路过垃圾堆处,总能看到还没有入睡的他,他或坐着,或半躺着,手里好像拿着一张照片,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他那没修剪过的已经很长很长的头发和胡须,很是脏乱,上面还夹杂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碎片,他身上的衣衫褴褛。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可怖,就像是电影里骇人的野鬼。

我路过他时,他有时会看向我,我也会好奇的迎向他的目光,他偶尔会对我忽然一笑,样子很傻,接着就不再理我,继续看着手中的照片。我有一次借着灯光隐约看到了他手中的相片,那是一个小孩的照片,可惜我看不清模样和性别,只看到身高像是才八九岁的样子。

一次下大雨,我还在工作的时候忽然间想到他,我很担心他是如何在这样的夜晚睡觉,他的年纪那么大,身体肯定会吃不消。下班之后我匆忙赶过去,看到他用一个别人盖车子的雨布用四五根木棍撑着,雨水不断的打落在上面,但好歹还能够遮挡住,他坐在棚下,手中握着什么东西,在雨中我很难看清是什么,只能听到他自言自语的声音。我想邀请他到我家躲雨,毕竟在这样布满雨水的地面上入睡肯定会很不舒服,但我只是冒起这个念头,我脚步没有停下,径直走过他的垃圾堆处,回到我舒服温暖的家。

回到家,我感到自责,责怪自己没有开口邀请他。但我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给我借口:他那么脏,该睡到哪?内心充满担心和忧虑令我一夜都没睡好,天才刚亮,我就起床去街角看他。街上刮着彻骨的冷风,雨停了,我忽然意识已经快入秋了。来到垃圾堆处,我没有看到他。只看到他搭的雨棚——此刻却歪斜在一旁,他用塑料袋堆积成的床,现在被雨淋湿了大半,没什么大的改变,却唯独少了他。我对他的担心此刻全部倾泻出来,内心的声音不停地说:看吧!就是因为你,谁知道这位可怜的老人遭遇了什么不测。

我来到老张的早餐店,我并不是要吃饭,而是想要询问他是否知道老人去了哪里。

现在时间尚早,老张不像平时那么忙碌。

“你问起他干嘛?四五点钟,天还没亮的时候,雨刚停他就走了。”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我怎么知道。”

老张的语气就像是一点都不在乎一样,但我注意到他还是在卖早餐的空余时间,担忧的望向那边。我拿着早餐走过他的“住处”注意到他之前有个曲奇饼的铁盒,此刻不见了踪影。他去哪了呢?

一天的工作之后,我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路旁的路灯静静地散发着昏黄的光辉,他的雨棚和床被映照的像是一个温暖的家。他还是没有踪影。后来,我一连几天都没见过他,每次路过他那的时候,只能看到一堆垃圾,他遮挡雨水的棚子已经被风吹的歪歪斜斜,没有他每天去捡,道路上随处可见被乱丢的垃圾。

又过了一些时日,他还是没有回来,我想他可能去了另一个地方,就像当初他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样。由于工作上的繁忙,让我没有心思去在意其他的事情,每天早上起来,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胡乱吃点东西去就上班,一直上到晚上九点半,出来时街灯闪闪,道路上只有晚上运货的汽车行驶着。我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家,内心痛苦不已,我觉得这样日复一日,我就像是被设定好的机器人,感觉不到希望在哪里,

但那一夜,我下班后和往常一样,边走路边随意的看着手机,在路过垃圾堆处,突然注意到有一个身影,我仔细看去,认出了他的样子。

他还是身形佝偻,邋里邋遢。我放慢脚步,想要找去他去了哪里的痕迹。他收拾着他睡觉的地方,他用在垃圾桶里翻找出的一些纸箱,破布等可以垫着的东西铺垫好。我注意到他把遮挡雨水的棚子重新撑好,曲奇饼的铁盒被很宝贵的放在一旁。

他听到我的脚步声,朝我这边看来,我对他善意的笑笑,他回给我一个笑容,还是那样傻傻的。我路过他朝家走去。内心感到一丝心安。

后来我听说他这一次消失是找到了他的孩子,或者说是他认为那是他的孩子。他跟随了那位年轻人很久,最后他跑过去,激动的握住年轻人的手,老泪纵横的一只重复一句话: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年轻人惊慌失措,意识到他是认错了人,向他解释了很多次但都没用,他就一直在小区楼下等着,每当看见他出来,他就欣喜若狂,一个劲的把他手里买来的礼物塞给他,那是一些零食和玩具。年轻人哭笑不得,最终报了警,警察问他的身份,他回答不上来,只说住在哪。再后来,连警察也束手无策了,只好把他送回这里。

此后连着好几天,他都没有再次消失。附近好事的男人注意到他回来,每当见到他时都对他说几句玩笑话。对于这些人的胡闹,他大多都不理睬,只用傻傻的笑来回应。但当听到别人问他有没有找到自己的孩子,他的神情就忽然变得凝重,目光看向远处的街道,用坚定的语气说:快了!

然后大家问他快了是什么时候?他就不再言语,低着头认真的找着垃圾。

时间很快,快入冬了。街上刮着的风变得更加彻骨,让人难以忍受。我看到他把他的位置搬到了墙角,他又支撑了几个木板,用来挡风;现在他这个地方更像是一个住处,只不过周围的垃圾时刻提醒着我们,他只是一个捡垃圾的和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有些好心的邻里乡亲,给他送去了家里没用的衣物,鞋子等,他也不知从哪找来几本旧书,有时候我能够看到他在专心的读着。原来他是认字的,这让我有些吃惊。

悄然间天气变得寒冷起来,冬季来了。街上的每个人都裹着厚厚的一层,脚步急促的走着,想要尽快回到开着空调,有电视的温暖的家。我现在很少看见他,他的地方用木板搭成了一个小屋的样子,白天我要上班,晚上下班那么晚,只能够看到他那有一点光亮的木屋。

“他最近怎么样?”在买早饭的时候,我用眼神指向那边问老张。

“没注意,好像出门比平时少了,也难怪,这该死的冬天,这么冷!”他说完就继续忙着生意。

有一天,我忽然注意到他的小木板房外,有几位相貌好看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拿着很多礼品。随后我才知道,这个年轻人就是他之前一直跟着的,误以为是他孩子的。我回来后,看到他原本简陋的木屋被修葺的完善起来,木板被铁钉定好,原本风能溜进来的缝隙不见了,一扇崭新的木门将原本像一个储物的房子变成更像一个家了。我想这些应该就是那群年轻人的功劳。

之后的一段时间经常可以看到这群年轻人,他们来的时候会带一些礼品,会帮着他收拾房屋,帮他建造一个更加保暖的木屋。每次我都能够看到他露出开心的笑容,他那副傻傻的样子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孩子。后来靠近年关,这群年轻人来的次数就少了,他还是一样,提着袋子,到处捡着垃圾,如果他见到年纪和他孩子相仿的人,他会像一个失魂落魄的人,一直跟在那人后面,直到被别人发觉把他赶走。

快过年了,工作上面也进入收尾,虽然每天仍旧有很多工作需要做,但偶尔也可以早点下班。有时候我能够看到他坐在木板屋前,带着慈祥的笑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在夕阳下,他那副平静的模样让我在一瞬间忘记了他是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

突然有几天,我都没看见他,只在晚上的时候看到屋子里有光亮。

“他又去找他孩子了吗?”我问。

老张对我这些问题已经习以为常,他望着那边,一副担心的神情。

“没有,他病倒了。”

就是这样,他的木板屋子难以抵抗寒流的威力,加上他年迈体衰突然就病倒了。我拿着早餐精神恍惚的前往公司。我决定不论怎样我都要帮助他好起来,我要尽我的努力照顾他。下了班,我疾步来到他屋前,他这仅仅不到10平米的木屋,就只能放下一张床。屋里亮着光,我站在门前犹豫了。今夜的寒风更加迅猛,在路灯的光芒下好像有一点点星光伴随着寒风落下。

我轻轻的敲了几下门。

里面没有人回应,我再次敲了几下还是一样。我的内心开始担忧起来,他会不会已经...我让自己不要乱想,我用手试着推了推门,从手上传来的感觉我知道门并没有反锁上,只是紧紧关着。我有些无措,但当时并不让我多想,我只想确定他到底有没有事情。我用力推开了门,看到眼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他。

我过去轻轻的叫了几声,他没有回应。他黝黑苍老的脸庞上眼皮在微微颤动,我发觉他还有呼吸,他并没有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我内心舒了一口气。但我看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他的样子应该是昏迷过去,我意识到我必须带着他去看医生。可我应该怎么移动他厚重的身躯?我思索着,想着背他去肯定不行,药铺较远,我很难背起他不说,就算背起来,外面的寒风也会再一次对他造成伤害。我忽然想起老张,我掩上门,快步跑到老张的店铺门口用力的拍打着卷帘门。“老张,老张!”我着急的喊道。

店里面没有光亮,他每天都是早早的就睡觉,好在第二天能够早起忙活早餐。我又用力拍到了几下门,叫了几声。心里想着:快起来啊!快起来啊!终于,里面有了一丝光亮,没多久,老张把卷帘门打开,嘴里骂骂咧咧的说:谁啊,他妈的着火了啊?

我看到他只披了一件大衣,他显然没有想到会是我这么这么疯狂的敲着他家的门,他很生气的问我出什么事了。我用手指向垃圾堆,说话由于焦急而结结巴巴的。

“他——他昏迷不醒了!”

“谁啊?”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觉得外面风紧,连忙用手把外套裹紧。

我内心生怕要是在晚一会,他的情况会更加糟糕,就用手指着小木屋不停的示意说

“他!”

他才反应过来,神情变得缓和。

“他怎么了?”

“昏过去了!”

他不敢置信的叫了一声,随后让我先等一下,他快步回到屋子里,接着穿好衣服出来。

“我们得送他去医院。”我说明情况。

他看了看屋内正在充电的电动三轮车,我问他电量够吗,他摇摇头说不知道。但他又说:

“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开始把车子推出来,我小跑回到木屋,寻找能够抬他起来的东西,但屋内除了一张老旧的床之外只有一些他捡来的物件,我看到有被玩坏了的玩具,有废弃的充电器等等;我还注意到他的床头放着几本书以及他的曲奇饼的铁盒,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老张这时也过来,他看到老人苍老的脸颊上还有生气,就对我说。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忙把他抬上车。”

我是一个还算强壮的男人,个子也不矮,但在抬的时候我感到无处施力,我抬着老人的双腿,老张抬着他的肩膀处。他表现出比我要有力的多得多,也许是因为店铺的原因,他需要经常抬各种东西,所以他对这些已经非常熟悉。尽管如此,我们还是非常吃力,废了很多功夫才终于把他抬上电动三轮车的车斗。

外面寒风泠冽,我刚才看到的小雪此刻变得雪势大起来。老张发动车子,我坐在车架上照看着老人。也许是我们行进的原因,我感觉到雪更大起来,不停的向我面庞冲击,有的钻到我的脖子里,我冻的打起哆嗦。我看到老人的嘴唇微微颤抖,晓得他也是觉得太冷。我只想着不能再让他的情况恶化,就把我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

车子行驶了一段时间后,速度慢下来。

“快没电了...”老张在前面大声喊道,雪很快就将他的声音掩盖。我很冷,也很担忧车子会在到达医院之前就耗尽电量。又行驶了一段时间后,我提出我下车,这样我可以跑一会,让自己的身体暖和起来,也可以减轻点重量。他说不用,电量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最后车子停在路边,不再前进。

“怎么办?”老张问我,他看到我身上没有了外套。

现在是深夜,我们身处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人可以帮助我们。

“推吧!”

老张知道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推着车子前行。他在前面一手掌控着方向,一手向前拉着三轮车,我在后面用力的推着,雪从昏黄的街灯处落下,就像是数不清的繁星一样闪闪发光,让人看起来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我突然间想到,自己竟然会做出这些事情,会那么关心一个和我完全不相关的老人。

我们就这样推着,不知道行驶了多久。雪变成了鹅毛大小,落在我身上很快就化成了雨水。我头上冒着热汗,用力的推着车子。上坡的时候会很吃力,我和老张需要使出吃奶的劲才可以,到了下坡路就比较轻快一点。

我们是在后半夜到达医院的,值班的保安过来帮我们把老人抬进去。最后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还埋怨我们不该趁着大雪送来,这会让老人的情况变得更糟。老张把我的外套递给我,我穿上,听到医生的话内心有些自责,但又想到他要是在那个木屋里再挨上一夜,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医生给老人打上点滴,我困的不行,老张趴在病床前打起了盹。我想着我们在这也没什么事情,就到收费处把钱结了,没想到他们告诉我已经付过了。我才知道老张一开始就把钱付好了,我回到病房,轻轻的把他拍醒,对他说我们回去吧。

他看了看老人,对我摆摆手说:“你回去,我在这看着。”

我对他说在这看护也没什么用,不如回去。他摇摇头,坚持要留下来。我明天还要工作,就和他打了声招呼穿上外套离开。

第二天我没去上班,昨夜受的寒使我得了感冒。我觉得自己的头很晕,从鼻子里呼出的气息中夹杂着让我很难受的燥热。我请了一天假。

中午的时候我去医院打针,顺便想看望一下老张他们。当我到了的时候,他们没了踪影,医生告诉我说他们已经回去了。刚打完针,也许是心理原因,也许是药效,总之让我感觉好受一点。我坐车回去,看到老张的早餐店开着门,他的老婆在收拾着。她是一个矮小胖胖的女人,不甚白的皮肤有些着绛红色。

“老张回来了吗?”我问她。

她不认识我,一脸疑惑的对我说回来没多久。我点点头,掏出两百块钱给她,对她说这是我欠老张的,他要是问起,就说是为了感谢他。她很疑惑,但依旧伸出手把钱收下。我和她道别后,来到垃圾堆处,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推门进去。

过了几天,我又能看到那个提着麻袋,到处拾荒的他了。他好了起来,但是模样却更加苍老。我再见到老张的时候,他待我熟络起来,我付他早餐钱,他每次都会拒绝,我还是把钱扔到他那收钱的纸盒中。

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已经提前买好了车票,回老家和家人们好好过个年。我问老张,回老家吗?他说:“回什么老家,这就是我的家。”我知道他不是本地人,只是老婆和孩子都在这里,这里也就成了比老家还像家的地方。

“他呢?”我指向老人的木屋。

他长叹一声“去年过年的时候还有个老头接济一下他,可那个老头初春的时候就去世了,今年我就让他来我家吧,孤苦无依看着也怪可怜的。”

我对他笑笑,夸赞他肯接纳老人,是个好人。他却说:“好人个屁!”

终于等到放假的那一天,我提着行李早早的在街口等待车子。我看到老人苍老的身影,在清冷的大街上,低着头四处寻找;时而他会抬起头,带着期待的神情向远方看去。突然间,我觉得眼前的这一副画面会永远的留在我的记忆中,挥之不去。我的感觉是对的,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过完年回来,我问老张,老张带着伤感的神情告诉我说他在除夕的前一夜消失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我看向那边,木屋还是和之前一样,木屋旁的垃圾却堆积的和木屋一样高。我无精打采的回到“家”,看着屋里我几乎从没用过的电视、茶几,我觉得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家,我要离开,就像他一样。我猜想他会继续换个地方寻找他的孩子,而我又会去到哪里,寻找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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