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和韩国的餐厅都有提供水的习惯,在中国的餐馆里,一壶茉莉茶是标配,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中国人的“喝热水”闻名世界:肚子疼喝热水,感冒喝热水,头疼喝热水……热水是中国人的灵丹妙药,喝了可以降火,可以缓解疼痛,可以滋润肠胃……外国人理解不了中国人为什么这么执迷于热水,但是只有我们知道,饭后那一碗暖面汤的滋润和一杯茶水的满足。热水像熨斗抚平食道和胃,让人觉得全身轻松。
在韩国,却恰恰相反,第一次到韩国的时候是2月,正式入学前的晚上,飘着雪花,我和几个刚认识的同学一起去吃汤饭,两个韩国人,我一个中国人,还有几个泰国缅甸的同学。热情的阿姨招呼我们坐下,马上拿上来水,同行的韩国妹妹替我们倒上水,我一碰杯子,浑身一激灵,不锈钢杯子冰的很,旁边的缅甸小妹妹也是一脸惊讶,两个韩国小姑娘一饮而尽,直呼爽快。
我才见识到韩国人喝冰水的习惯。
在中国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几个韩国留学生问我:“为什么中国人不喝冷水?”我说喝呀,他们摇摇头:“不是常温的水,是冰水。”我答不上来了,为什么呢?因为中国人讲究养生啊,要么热水,要么凉白开,要是多喝凉水,就会湿气入身,脏器发寒。但是不论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能理解炎热的夏天喝热水的现象,这对他们来说是个怪象。
韩国的公众场所一般提供净水器,按下开关随时可以喝水,一边热水一边冰水,当留学生的时候我见过的韩国学生只有在吃泡面的时候才会按下热水开关。
第一个学期结束,暑假开始的时候我开始习惯喝冰水,因为韩国的天气实在是热而潮湿,一走一动,全身出汗,口渴是经常的事,这时候一杯冰水再凉爽不过。韩国人喜欢冰咖啡,上课工作的时候打包一杯冰咖啡可以帮他们熬过昏昏欲睡的午后,咖啡喝完了,一定要嚼冰块,课间休息的时候,一起上课的好朋友们互相传着杯子分享杯子里的冰块,咯嘣咯嘣一边嚼一边说:“시원해”(爽快) 这是韩国人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夏天过去,入秋,转凉,小雪。韩国的冬天到了,这里的冬天比我的老家冷,而且是干冷,我穿上了妈妈交代我的秋裤,看着周围的韩国人穿着单裤冻得打哆嗦,啧啧摇头,还是我大中华的秋裤最好。然而,只穿了一天就给脱了,因为,韩国的室内实在是太热了,除了能看见天的外面,处处是暖气,等公交车的凳子也烫屁股。韩国的暖气,公众场所是中央空调,家户用的是온돌-字典上的翻译是火炕,其实也就是地暖。中央空调的热是一种燥热,嘴唇和皮肤永远紧绷,地暖的热从地板上散发出来,蒸腾于整个空间,是让人出汗昏昏欲睡的热,但是我觉得最热的还是韩国的长途公交,只要坐上20分钟,全身发汗,口干舌燥,这时候,当我往嘴里灌上一口冰水,直呼爽快的时候,我开始理解韩国。
其实这并不是韩国人喝冰水的主要原因,我曾问了无数个人,为什么喝冰水(当然这中间也有很多喜欢温水的人),其中我觉得最感同身受的答案是:因为韩国人的饮食习惯。众所周知,韩国人密不可分的好朋友是辣白菜,其实不止辣白菜,韩国的泡菜种类非常多,只要是菜,他们都能给做成泡菜,泡菜的主要特点是,辣和咸(当然我个人觉得,泡菜很好吃,餐厅的泡菜味道一般,但是一般家庭中腌制几年以上的泡菜,非常可口)。不仅是泡菜,韩国的大部分饮食中会用到辣椒:青阳辣椒是韩国最辣的辣椒,辣椒粉,辣椒酱……无论夏季冬季,吃完这些辣食,嘴里,胃里火热,最想喝的就是冰水。我们渴了会喝凉白开,热水越喝越渴,韩国泡菜的多盐,让他们离不开解渴的甘冽凉水。
但是,据我个人的观察和发现,韩国人喝凉水,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韩国人的快文化。
韩国人口头语中有一句빨리,빨리,意思是快快!在韩国的外国人都会这句话,这句话简直概况了韩国文化的精髓,对于忙碌急性的韩国人来说,坐下来,泡杯热茶慢慢品尝是一种折磨和奢侈,可能端起茶杯,他们心里想的是办公桌上的报告,这时候,干一碗冷水,急急忙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做自己的事情才是他们身体里的自然反应,省时省事是他们的首选,再者韩国人的压力很大,快节奏的社会让他们面临职场上的巨大压力,民族性的一些性格特征引起职场人上的人际压力,以及家庭,育儿压力,我时常感觉他们像一根紧绷的弦,没有放松的时候,这时一杯降火的冰水是他们的首选。(所以电视剧中当主角生气的时候总是会先找凉水喝)
在我看来,韩国的热,饮食的辣,工作的忙碌和高压力造就了冰水文化,我来了没多久也很自然的融入到这种文化,但是我还是极力把中国的热茶文化传递给我周围的人,很有效,韩国人很喜欢中国的普洱茶,越来越多的韩国人开始喝中国茶,超市里的各种普洱茶产品随处可见。在他们看来,中国人饭后的一杯热茶非常健康,他们经常说的一句话是:“肖肖,我觉得,中国人吃饭之后喝热茶,所以中国人没有太多的胖人,因为热茶有助于消化去油腻。”
但是他们买回家,忙于家务,忙于工作,过了很久,还是一盒原封不动。
我觉得其实他们向往的不是茶本身,而是一杯热茶的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