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秋天,银杏树叶金黄色,天空湛蓝色,云是白的,风很大,大到站在风里,要用力气才能前行。和朋友聊完了下一步我的计划,走在北方的秋里,步履轻盈了许多。我知道,再过一段时间,在冬天来临之前,我会离开这座城。
我在公交车上遇见了一对很年轻的情侣,应该是大学生。他们穿着同款的休闲裤,上衣是牛仔服好看的蓝色。我注意到他们,是因为那个女孩。她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辫,金黄色的长卷发,露出饱满的额头,白白的小脸上满溢着年轻专属的胶原蛋白,略施粉黛,笑的好甜。
她一路都依偎在男生的肩膀上,甜甜的问,还有几站,我要吃这个,那个,那个,这个。就这样碎碎念了一路。男生不时搭一句话,等到公交车到了食品街那一站,两个人下了车。我坐在车向外看,两个人下车整理了下衣服,和身后被压扁的双肩包,站在风里看方向,然后女孩拉起男生的手,一蹦一跳的向前走,眼睛笑弯弯的闪着光,马尾辫在风中左右摇晃着。
公交开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我的思绪却被拉的好长。他们的样子好幸福啊,那种简单的小追求,和追求即将被满足的小确幸,像是一朵朵冒着香甜气息的粉色气泡弥漫在空气中。
没有人能给幸福下一个准确的定义,但我最羡慕的,是那种心上有人,眼里有光的幸福。那种感受是暖的,心里是甜的,眼睛是笑的。
这段时间,妈妈陪在我身边,上一次这样长时间的朝夕相处,大概是在小学。在我读小学的时候,每天晚上要搂着妈妈才肯睡觉,那时候,乡下的月光格外亮,月光透过窗帘照在被子上,我的手在妈妈的手心里,暖暖的,梦很甜。自从离家读书,我少与妈妈独处,多半时间都是一人在外。
我再一次听起妈妈讲小时候的故事,妈妈的小时候,我的小时候。我喜欢听老故事,就像在脑海里放了一遍电影。忆苦思甜,因为经历过苦累,在爸妈那代人心里,如今这便是最好的时代。衣食无忧,万事不愁。
妈妈讲她怀我的那一年,肚子老大了还要去田里干活。伙食上与常人无异,吃了几顿鸡蛋,就算是进补了。水果,是从来都不敢想的,太穷没得吃。有一天特别馋牛肉馅的饺子,我爸起了个大早上县里去给买了回来牛肉,算是稍微改善了伙食。
那之后,我出生,家里有了第二个女儿,接产的医生商量着,想把我送人,同时给一万块钱给我爸妈。爸妈没有一点犹豫,答案都是:“不不不,自己的孩子自己养。”
爸妈错失了在九几初年成为的万元户的机会,我收获了一份沉甸甸的幸福童年。
如今,我妈和我一起来我工作的城市,是为了照顾手伤的我。妈妈初到这里的时候,觉得这个房子外表实在是太破,里面装修还不错,但是肯定不值钱。
我让我妈猜一猜,这里的房价多少钱。我妈说:“五千。”,我告诉她,这里的房价是五千的十倍还不止。我妈震惊的说,“这破地方,给我两千一平我都不要。”我笑笑却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下去了。
这个破地方是这座城市最好的中小学学区房,房东阿姨买下这座小房子是中介介绍连夜抢的,16年房价峰值的时候,将近8万一平入手。我妈大概也不会懂,为什么人们辗转越多的大城市,越对多赚钱心有执念。
她年轻的时候,奋斗过的路不比现在年轻的我容易,可每个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有要面对相似的路。选择,上路,就没想过要回头。幸福也分维度,我们想要那个更高维度里的,不仅要踮起脚尖,还要跳起来才能碰得到的幸福。这是欲望,或者,这是追求,这是我们这一代大多数人必须要有的奋斗。
总有的人,跑的很快,追求的很大,得到的很多,然后跑的更快,一骑绝尘。最好的例子,就是我的这个朋友。他当初邀请我来新的城市打拼,我没有丝毫犹豫,因为他成功,成功到让人敬佩。
X同学在毕业后的四年时间,做到了国内知名公司的老总,他说房子车子这些都可以随便拿到了,但是却依旧不想停下来,想快一点再快一点,想在35岁退休,把自己的资本交给职业经理人运营,到处做做演讲,出本书,周游世界。
他的速度,在同龄人里是坐上了火箭了。为此他的付出是,没有任何生活的全天候24小时,360度全方位的工作。应酬,拉关系,开会,下指令,黑白通吃,斗智斗勇,全力以赴。
我说:“你不累么?”他说:“不累,一直在用智商,工作就是生活。”
我说:“不想停下来么?稍微休息下。”他说:“不,我想快,快了之后想更快。”
就像我和我妈说起房价之后的对话戛然而止一样,我和他关于工作的对话也戛然而止。
我不问他是否幸福,因为真正幸福的人从来不思考这个问题。我知道,漫长岁月里,时光的跑道中,总有川流不息的各色人生。有人跑着,有人走着,有人散着步。没人知道终点在哪里,但人们永远在路上。
我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在想结束这篇文章的时候,想起的是那个扎着马尾眼里闪着光的小姑娘。她好美,眼里有光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