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心不在焉地在自己的工位上摸鱼，其实现在自己根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一个项目也进行不下去。
陆彦用左手的中指掐着左手的手心，这里昨天被不知道什么的虫子咬了，红肿的一片。陆彦试过了涂抹牙膏、花露水、紫草膏，但是都不管用，依旧很痒。
“陆哥，你昨天晚上看新闻了吗？”隔壁工位的王耀探过头来问。
“嗯？什么新闻？”陆彦因为心里有事，被王耀喊的时候有些愣神。
“这么大的事你都没听说？陆哥，坦白交代昨晚干嘛去了？”王耀拿眼睛撇了一下主管的方向，压低声音笑得一脸八卦。
“一边去。”陆彦没耐心跟王耀拉扯，掌心的红肿越来越养了，让人心烦气躁。陆彦感觉王耀要是再敢冒头过来，自己能让他尝尝自己的长拳。
“嘿嘿，陆哥，就算没看电视你也该看了手机了吧。新闻消息，新闻署发的。”王耀看着他陆哥一脸得烦闷，酸臭的脾气都快从脑瓜顶冒出来了，王耀不敢再招惹陆彦。
陆彦从背包里拿出手机，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早上都没想起来找手机，每天摸鱼看新闻看小说，这手机都是身体的一部分了，今天硬是没想起来看。
新收到的消息有三条，都是新闻署发来的。
“近日，我市遭到不明物种入侵，形如蚊子，攻击方式为叮咬人类的手脚掌心。被叮咬后侵入人体进行繁殖……”
陆彦越看脸色越白，手一哆嗦手机掉在了地上，陆彦展开自己的左手掌心。这一块已经红得发紫了。
“目前尚无死亡案例，请疑似状况的市民就近就医……”
还好还好，陆彦松了一口气，合上电脑准备到附近的医院看一看，至少开点能止疼止痒的药。
“哎？陆哥，见客户啊？”王耀看到陆彦站起来，随口就问了一句。
“啊，是。”陆彦简单地回答着，背上包就走。
夏季总是如此难熬，火辣辣的太阳仿佛要无差别地蒸化一切。毁灭吧——
陆彦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迎面的热浪扑得他倒退了三步。陆彦有点后悔自己这么草率了，这大热的天，干嘛出来给自己找不痛快呢。也许就是一个蚊子叮的包，昨天腿上还叮了一个呢。
虽然心里这么翻来覆去地犹豫着，陆彦还是顶着一头的热浪，走向了路边停着的出租车。
“师傅，去中心医院。”
“哎——好咧——，小伙子你这脸色看起来咋煞白煞白的啊，是不是昨晚上贪凉吃了冰西瓜冰啤酒，拉肚子了吧？”出租车司机这个职业就是神奇，聊天好像就是你家二舅在关心你。
“嗯，师傅你快点开。”陆彦一言难尽地回答了出租车司机。
“我跟你说，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太不懂得养生了。……”
陆彦在出租车司机的“每日养生”话题中，分散了一些紧张的情绪，却更烦躁了。好在医院很近，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蚊虫叮咬是不是得挂皮肤科啊？或者是外科？陆彦一路自己嘀嘀咕咕地走进了医院大门。
陆彦被医院大厅里冷气洗刷去全身的烦躁的同时，被大厅里兵荒马乱的场面震惊了。陆彦愣是呆立在门口没敢动。
一个年轻小伙子正在玩命地往陆彦这边的大门口逃，几个医护人员和保安围追堵截。
“我没毛病，我就是被蚊子咬了一下。我不去住院。”小伙子一边挣扎一边喊。
陆彦听见了小伙子的喊声，下意识就要往外跑。
离陆彦最近的一个保安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要往外跑陆彦，厉声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我来看我二舅。”陆彦大脑一瞬间短路了，一瞬间又连起来了。
“那你跑什么？”保安一双凌厉的眼睛好像能洞察一切的样子。
“我一进来就这个架势太吓人了。我看我二舅不着急，我待会儿再过来。”陆彦顺着刚刚的谎话继续往下编着。
“你二舅，你二舅哪个科的？”保安不放心的继续盘问。
“肛肠，肛肠科的。刚做完痔疮手术。”陆彦编着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的谎话。
“行，左手边上楼吧。这边没啥事，患者不配合治疗。”保安松开了抓着陆彦的手。
“谢谢，谢谢。”陆彦一边弯腰点头道谢，一边沿着左边的墙走。到了拐弯处，陆彦回头看了看已经被制住的小伙子。
人群的缝隙里，小伙子被好几个人按住，不再挣扎不再叫喊，一脸冷峻，咄咄地看着陆彦。
陆彦心里一动，好像理解了小伙子想要说的话：快跑。
陆彦在医院二楼转了一圈就从另一侧的楼梯走了下来，看着大厅里已经恢复了正常秩序，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出了医院，陆彦也顾不得热不热了，刚刚心里的感觉清明又陌生，一个陌生人无言的警告，自己是如何“听”明白的？
陆彦也不想回公司去上班，于是又打车回家。还好这个司机大哥没有那么健谈。陆彦真的觉得没有心情应付了。
陆彦回到租住的小屋，蹬掉鞋子衣服都没换就躺倒在床上。陆彦早上的害怕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这会儿心里都是斗志！
斗志？为什么要有斗志？
过去二十五年的平庸生活，陆彦的字典里就没有“斗志”两个字。陆彦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就这么躺着思考着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将要怎么继续。不知不觉地陆彦就睡着了。
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对自己说，不要暴露自己，要潜伏。这是催眠吗？睡梦中的陆彦有点好笑。
等到陆彦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己停了，陆彦摸了一把自己脑门上的热汗，躺在床上不想动。
陆彦把左手的掌心伸到自己面前，这里已经不再红肿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但是陆彦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我被侵占了，但是这感觉又不一样。
我是陆彦吗？我是！
我是自己指挥着自己的身体吗？我是！
我是自己控制着自己的大脑吗？应该是吧。
手机信息提示音想了，陆彦摸出手机。
“新闻署最新消息，被不明生物入侵的个体将会出现异常暴动的情况，紧急时刻可能引发自爆，希望有知情的市民提供信息，将已经被感染的个体单独隔离以防伤害他人。”
单独隔离是吗？是送进实验室吧。哼！
陆彦闭上眼睛，用心感应着周围。
陆彦能感觉到周围的几个街区内，蛰伏着7个被入侵的个体，陆彦觉得自己的大脑从来没有这么清明过，好像睡了一觉后，脑子转得都比之前快了。
“潜伏，确保自身安全。”陆彦在心里给周围能感知到的个体发送了信号。好像很自然地，陆彦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
好像得想办法，把今天上午在医院看到的那个家伙救出来，可是救出人来我们就都暴露了，这不符合潜伏的要求。啧，怎么办呢？这得好好动动脑子了。
屋子里越来越暗了，陆彦起身推开窗子，清凉的晚风吹面而来，无比舒服。陆彦冲了个澡，拿着手机，准备出门找点吃的。
华灯初上，夜市里热热闹闹的，这人间烟火气让陆彦觉得有点不真实。
陆彦去了常常光顾的麻辣烫小摊，照例要了一碗多加糖的麻辣烫。三张简易小桌子很低，支在地上踉踉跄跄的，一碰好像就要散架。小凳子更低，跟要坐到地上了似的。
但是陆彦很喜欢这家店，多加一勺糖的麻辣烫正合陆彦的胃口。嗯，今天依然喜欢加了糖的麻辣烫，这异于常人的喜好也没有变。这一发现让陆彦的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陆陆续续地，有六七个人都要了一碗麻辣烫在陆彦的周围坐下来吃。这个时间段有点早，摊位很少能坐得这么满。陆彦放下筷子，扫了一圈，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对面一位拼桌的帅哥，捞了一筷子面，塞进嘴里，没看陆彦一眼。吃完这口面，帅哥说：“刘朗，21岁，工大在读大四学生。”
背后一个老成许多的声音响起：“王壮，27岁，小职员。”
“辛毅，26岁，地铁保安。”
……
一共七个人，再加上被抓起来的小伙子和陆彦，一共九个人。
为了避免被一网打尽，陆彦吩咐大家分开行动。如果有合适安全的地方，陆彦会“通知”大家。
陆彦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树丛中的虫鸣都能听得异常清晰。陆彦感知着自己的变化，从头开始捋顺一切事件的发生。冥冥中陆彦感受得到，自己的使命绝对不是毁灭。但是，使命具体是什么呢？
晚上回到家，陆彦在网上搜索新闻，其实都不用搜，铺天盖地的都是这件事情的新闻。其中有两个视频是被入侵者自爆的现场。从不同角度的视频可以看出，自爆者在暴乱之始就已经失去理智了，对周围人是无差别攻击的。
自爆者的亲戚朋友在接受采访时表述，自爆者在暴乱的前几日就已经神志不清，就医后并没有得到缓解。
被感染者的数量每天都在翻倍的增长，一时间人心惶惶。
本市的中心医院有一个跟医学院合作的生物实验室，陆彦根据网上查到的资料，被抓走的伙伴，应该就被关在那里，或者已经开始对他进行生物实验了。陆彦开始计划把他救出来，他们似乎觉醒得很早。有很多问题，陆彦还是想问一问。
陆彦找出保温饭盒，装了半盒热水，拎着兜子又去了中心医院。
门口的保安大哥还认得陆彦，见到他来热情地打招呼：“又来看你二舅啦！能吃东西了，不错。”
陆彦跟保安大哥挥挥手，转进了楼梯间。
陆彦没有乘电梯，在楼梯间里，陆彦一步三个台阶地往楼上跑，感受着自己体力的提升。生物实验室33层的顶楼，陆彦到达顶层的时候，只是微微气喘。果然跟自己预想的一样，不只是感知力提升了，体能也提升了，不知道智商有没有提升，回去做几道奥数题测一测。
生物实验室的门口有密码锁，陆彦听到电梯齿轮的声音越来越近，退回楼梯间。从楼梯间的小窗，陆彦看到一个穿着蓝色实验服的小姑娘端着盘子走出电梯，盘子里有一盒简餐加一瓶水。陆彦默记下来小姑娘输入的密码，又在门口等了十多分钟，小姑娘拿着一个空盘子走了出来。
电梯下楼之后，陆彦来到密码锁前输入刚刚记住的密码，门“哒”地一声打开了。陆彦打开门，看到沙发上正在对着简餐挑挑拣拣的人愣了一下。
没有捆绑？没有锁住？甚至没有关在某个房间？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这类似客厅的地方吃饭？
小伙子看到他闪过一瞬的惊讶，随即笑了起来。
“你来得挺快啊，都没过24小时。”小伙子自来熟地说，“段家旭，24岁，程序员。”
“我有很多问题。”陆彦没有寒暄，直奔主题。
“嗯，我猜到了你会来找我。我其实也只比你早觉醒了两个多小时。我能感知到我们是‘天选’。你明白‘天选’吗？虽然不知道这个‘天选’的规则是什么。不过，大概应该是年轻的男的。”
“嗯，我见过他们，我能发号施令。”陆彦说，“我叫陆彦，25岁，职员。你要离开这里吗？”
“我被标定了，所以我不能离开这里，我到哪里他们都会找到我的。”段家旭摊了摊手，“我以前都不知道科技已经这么发达了。我不知道追踪器被安在了身上哪个位值。”
“他们有没有拿你做实验？”陆彦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抽血是肯定的，但是我没有其他症状，被蚊子叮的部位也已经消肿了。”段家旭摊开自己的掌心，拿到面前看了看。“说不定，再过两天我能被放走。”
“我们的觉醒是不是跟这次大范围的感染有关？”陆彦说出自己的猜测。
“是的，我能感觉得到，这次变异的蚊子携带的基因叫‘天毁’。”段家旭眼神黯然，左边的嘴角一挑，“我怎么预感这是垂死挣扎呢。”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就我们几个，不一定能改变什么。”段家旭说，“你赶紧离开这吧。先潜伏，注意安全，不要频繁发号施令，不知道电波会不会被监控。”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陆彦等人白天正常上班上学，到了晚上，就开始寻找被“天毁”感染的人，并给他们注射变异蚊子中提取的“药水”。感染者注射过药水之后，虽然仍旧无法恢复正常，但至少不会再恶化，不会再出现自爆。
每天翻倍的感染者数量还是上涨，自爆的比例却在下降。
陆彦穿好黑色夜跑的衣服正打算“开工”，今天去第五街区的附近，那一带租住的打工人比较多，危险性比较大。
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打断了陆彦的计划。陆彦打开门，刘朗一身鲜血地靠在门口，看见陆彦，刘朗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陆彦将刘朗扶进屋，擦干门口的血迹。
陆彦检查了刘朗的身体，腹部中了枪。
“陆哥，我不行了。有人开暗枪，让兄弟们撤吧。”刘朗一边说着，又吐了两口血。“我不想被送到实验室去。”
“好，我答应你。”陆彦摸了一把眼泪。
发号施令的方式很容易，意念就可以。陆彦给其他人发了消息，包括段家旭。但是段家旭回复“不用管我”。
没有办法，其他人都聚齐之后，他们带着刘朗向事先寻找好的深山撤退。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了市区。
离开市区范围，很快陆彦就察觉到他们被包围了。黑色的吉普车藏在暗夜中，紧紧跟随着他们。陆彦说：“我们应该是很早就被盯上了。”
公路上冲出来的黑色越野车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陆彦等人带着刘朗下了车，来到路边。
从黑色吉普车上，下来一位黑衣人。
“你们做得很不错，果然是‘天选’的人。无论从智力、体力哪个方面，都有很大的基因改进。”
“你是谁？想做什么？”
“我是‘天毁’的创造者，任何一个可能灭绝人类的基因变异的出现，都会引起天道出手。通过各种方式对抗基因变异。”黑衣人很自豪地说。
“果然如我所料，天道选择了增强基因。只要提取了基因改良素，我，我们，就可以改良我们的基因。”
“让你们蹦跶这么多的日子，就是为了摸清楚你们有多少人。”黑衣人似乎很高兴介绍自己的计划，“终于一网打尽了。”
“你们在对抗天道。你们要受到惩罚的。”陆彦厉声说。
“哈哈哈哈，天道？天道，就是留下少数的优质基因，普通人就如蝼蚁。留着就是浪费我们的资源。”黑衣人说。
“留下活口，送去生物实验室提取基因改良素。”黑衣人吩咐。
黑衣人身后，一队全副武装的持枪人向陆彦等人走来。
黑衣人转身向车的方向走去，手机里的消息点击发送。
“暗涌计划成功。”
陆彦绝望地看着周围的伙伴，心里一动，有一个声音说：你们也可以选择自爆。陆彦在心里默默地说，保重。
陆彦精神一震，发布了一条指令，不想进实验室的人，可以选择自爆。我倒数三个数的时候开始。
“刘朗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陆彦问。
“能，陆哥。”刘朗靠在陆彦的肩上。
陆彦用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数着：“三——二——一——开始！”
“嘭！”“彭！彭！”
黑衣人已经走到车门边，被身后的爆炸热浪冲得一个踉跄。
黑衣人回身，看到地上除了几个布片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黑衣人愣了愣，低头撤回了已经发送出去的消息，重新编辑。
“暗涌计划失败。”
“博士，刚刚有电波释放出去，信号解析后大概是‘报仇’。”一个黑衣的随从报告。
“有意思，‘暗涌’还没有结束呢。找出暗藏的‘天选’，我们的计划还可以继续。”黑衣人上扬着嘴角，仿佛遇到了天大的趣事，快步离开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