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我才明白,长大成人以后的我,不是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我只是将年少时轻狂而炽热的爱,变成了细水长流的欢喜。
——题记
01
去支教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姑娘。
四年级,是我们教的三个年级里最小的一个班,调皮捣蛋到第一天他们班就在十几位支教老师里传开了,小姑娘也是这个调皮捣蛋的班里的引人注目的对象,第一天去给他们班上课的老师们回来都说,
“你们要小心那个穿黄裙子的小姑娘啊。”
据说第一天去给他们上课的老师们都被小姑娘呛了。
02
第二天抱着去体验人生疾苦的心态去给四年级当了一节课的助教,我站在门口,小姑娘坐在靠门的第一个座位,我就站在她面前。
上实验课要动手,我想着作为助教我也不能闲着,就挑了个离我最近的学生帮她做实验,小姑娘刚好在我面前,我对她笑了笑,就她了。
实验的内容是摩擦生电,我帮小姑娘把纸片撕碎,拿了一支笔在小姑娘的头发上来回摩擦,大概是被我逗得有点痒,小姑娘咯咯直笑。很有灵气的一个小姑娘,一点都不像是老师们口中那个喜欢呛人的熊孩子。
往后的两天,我在她们班没有课,却很意外地经常看到小姑娘,有一次她拿着一道她老师刚布置的数独题来找我,说,“老师,你教我做题好不好?”
我是六年级的班主任,当班主任便天天都有事情可以忙,答应了小女孩教她题目之后,每次她拿着小本子眼巴巴地来找我的时候,不是刚好看到我在给我们班的熊孩子上思想教育课就刚好遇到我在忙别的事情,只能和她说,“对不起老师在忙,等一下来找老师好吗?”
没过多久她看到我也不问我题目了,直到我看到她的老师已经把数独的作业收上来了我才明白,孩子交作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那个时候觉得很愧疚,这孩子一定是生我气了吧。
可是第二天见到我,小姑娘还是一脸羞涩地冲着我笑。
03
有时候,一个人对你的好你是可以真切地感受到的,包括这好里面有几分真诚几位虚伪。尤其是对一个不会掩藏的小姑娘,如星辰一样的眼睛里透露出的喜爱,是可以照亮阴霾的。
我看得出来,小姑娘越来越喜欢我,尤其是在有一天傍晚我把她和几个小姑娘一起送回家之后,那天傍晚,我搂着两个小女孩的肩膀,夕阳还没落下,背影拉得很长,我们在那条从学校到小村里的路上聊了聊天,到小姑娘家路口的时候,小姑娘说,你就站在这里,看着我跑回去好不好,我家就在那棵树旁边你看到了吗?
心下一动,觉得这小姑娘的要求真可爱,便就站在路口,看着小小的姑娘一直往里跑,还不时地回头看看我,直到看到她转角到家我才离开了路口。
忘记了是哪一天,那天下午我还在午睡,楼下一如往常一样堆满了早来的熊孩子的吵闹声,我是被一声吼叫叫醒的,迷迷糊糊中就听到一个小女孩在楼下喊,
“我妈在哪呢?”
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醒来之后大家一脸好笑地看着我,“你女儿在找你呢。”
二十岁的年纪,就有人喊我叫妈了,我很生气,我明明在他们班强调过,我只有十八岁。
无奈又觉得很好笑,从那以后,小姑娘就一直喊我叫妈妈,给她讲过这样不好,会让她家人伤心,然后她就会一脸委屈地看着我,说,你就是我妈妈呀。
后来了解到,小姑娘的父母都在外打工,她跟着外婆生活。
有一天早上,小姑娘看到了我们的早餐,那是我一大早起来给大家做的早餐,小姑娘看完之后同情地说,“你们就吃这个啊。”
那天下午,她把我牵到楼梯口,偷偷地塞给了我一瓶牛奶,说,“你伙食不好,要喝点牛奶补补。”那种感觉就好像我还在家时,奶奶偷偷塞零花钱给我时的样子。
走的前一天,我们办了一个小型的汇演,小姑娘是主持人,穿着好看的小裙子,发型是另外一位心灵手巧的女老师给她编的,很好看,头上带着我送她的小皇冠,那是几天前我们外出采购的时候我特意给她买的礼物,是一个银色的小皇冠,我想告诉她,无论在哪里,我都希望她能成为自己生命里的公主。
表演完之后,她跟着我们回到办公室,她坐在我旁边,对我说,你可不可以不走啊。
我尝试对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孩子说,每场相遇都会有离别的。
她眼泪巴拉巴拉地往下掉。她哭着说,那你带我回你家乡好不好。
04
她哭了几个小时,眼泪擦干了又掉,那天晚上,我送她回家,一路上,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她和我说,
“老师,我有一个梦想,我以后要去找你。”
我愣了愣说,“好啊,老师等你。”那天傍晚风有些惬意,承诺也好像被吹得很轻。
快到她家的时候,她又开始抱着我大哭,我感受到她小小的手臂环抱着我的时候,用了多少力气。她抱得很紧,大哭着说,我只要你啊。
但我们还是走了,来的时候还有夕阳,归途已是月乡。
回到家好多天以后,有一次不经意和我爸爸妈妈提起了小姑娘,我妈笑着说,那你就把她带回家来呀。
我想起了小姑娘也哭着说过让我带她回家,那个时候我以为在这场感情里,输家是她,因为她付出的最多,她的爱简单而又炽热,没有掩藏也不懂控制,不像我,从一开始就在告诉自己要控制自己的情感,因为作为成人的我们清楚地知道付出的成本,知道离别的笙箫。
可是我好像忘了成人的记忆更深刻也更长久,那些简单的回忆,那个小小的身影,那条短短的路,那个长长的远方,也许她长大了就淡忘了,可我还一直记得。我会记得在我二十岁的时候有个小姑娘喜欢管我叫妈妈,会记得她看着我笑的模样,会记得她偷偷塞礼物给我时的样子,会记得分开时她抱紧我的恐惧,会记得她说过会永远爱我。
分开的时候我没哭,但余下的日子都会惦记。
“有很多说法说支教伤害了孩子们的感情,但感情是相互的。每一场相遇都会有离别,但大多数的相遇,意义都不在于离别,在于付出和收获,在于我们曾经坦诚相待,便胜过从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