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川过宣城的路上有一段崎岖的山路,侠客一边吃着阿翠给的糕点,一边慢悠悠的喝着酒,脚步有些轻浮了起来,他看向远处山脚下河流平地交错的宣城,心中一阵畅快,自娱自乐的哼起了小调,侠客喜欢静处走些崎岖僻静的路,虽然撞彩的几率比较高,但平路可没有此等从上往下看的俯瞰之景,开春之际,花开处处闻虫鸣,松露亦清奇,漫山层林浸染,高高低低,人迹罕至处等着来往的人儿比拼谁更为散漫。
还好侠客只是微醺,大清早不宜喝酒,容易误事。
走着走着,侠客看到了山涧里的溪水,走了一日的脚程有些累了,他便就地歇息会,用水来拭擦一下脸显得精神些,他的面容不算俊朗,只是普普通通,常年在外游走免不了多些胡茬散发根,借溪水的倒影可以很清晰的看见,想了想,到城里找个发师理理好了。
别说江湖游侠浪荡不羁不注重仪容仪表,面容稍微整蚀的干净些,也方便问话。
他借着溪水的影子看到了背后的人影,以为只是同样过路的人,没多在意,直到那人操了一口不知道哪里的腔调对他喊话,他才注意到了。
“我,似鸽杀手,莫得感情,也,莫得钱,我看你小崽背背头那两柄尖~是鸽好东东,快快交出,我大淫有大量,放你一马。”
侠客头也不回的甩一句:“你说你妈呢?啥玩意呀。”
“嘻嘻,你看我这,断头宝刀,问你小崽怕没怕,慌没慌,老子当头下去,你阔能要死。”
侠客白他一眼:“你要钱是吧,正好我这里有几十文,哪凉快哪呆着去。”
“哎呦,小崽看不起人,是伐?老子绰号杀手刘,做不改名,行不改姓,你小崽似鸽男淫,就光明正大滴,与我一战,赢咯,老子认你这个哥,败咯,值钱的东东,交出来。”
侠客看了看那人,是个壮汉,不知道哪里搞来了一把破刀,装模做样的戴个左眼罩,头发胡子留的老长,弄个背心露出胸前的肌肉,平日里应该是个田里干活的庄稼汉,可能听了道上的二流子几句怂恿,学起人家拦路打劫抓落单的来。
侠客淡淡道:“下次要打劫喊多几个兄弟来,到官路上,我这种水客没东西的。”
“哟,你他娘的还鸽老子装孙崽,行,你这个朋友,老子交定咯。”
侠客傻眼了:这闹哪出呀,刚才还想砍我呢?现在交朋友???算了,闲人一个,听听也无妨,反正到宣城也是找活干,钱还有余,不急。
“小崽随我下山,老子脑瓜不灵窍,有件事情,想请你小崽帮忙。”
侠客长叹:“讲的啥玩意呀,搞了半天原来是想求人,还他妈的有样学样,幸好刚才没出手,不然又多一条人命了,得找机会逮着他叫他下次别这么干了。”
常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小山路上来时虽然崎岖可也有迹可循,下去时要没人带路还真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跟着溪水往下游走确能找到人家,可那溪流藏在密布的树林里若隐若现,小山坡处还有一处水沼,他看了看,并未太放在心上。
那杀手刘开口了:“就素那个,水沼,我和同村滴两鸽小伙崽,捞出来鸽妹崽,村里头滴人,说这妹崽要不得,是水里滴蛇精,会害人吸人精气,我看那妹崽长滴漂亮,人又虚弱,便带回去各我老娘照料,起初,我老娘打死也不肯,后来,嘻嘻,我劝我娘,说我也老大不小咯,也没个女崽给她老人家过媳妇,干脆就生米煮熟。”
“后来,怪异滴事情就发生咯,她不知道是个什么幺蛾子,一直没醒来,也没有了气息,起初我娘以为似死掉咯,叫我拿鸽铲子埋咯,可我一糙汉,那铲子又锋利,划破咯她滴小手,流出来滴血还素热腾腾滴,真素奇了怪了。”
“嗯,有意思,能带我去看看么?”
“中,你帮我查清那女娃的事情,我帮你弄张宣城滴通行证。过两日带你去城里喝上两杯。”
侠客心想此人讲话没啥头绪却粗中有细,是个挺好的家伙,只是宣城要通行证了?这他可没有预料到,正好歪打正着给遇上了,省的到城门浪费一番功夫再进去。
他随那杀手刘到他家里,他那老母借着阳光和灯光缝补些衣物,这人干的事情不怎么光彩却是个孝子,他的老母亲花白的头上有着一支漂亮的木钗,可能是他在闲暇的时候用小刀自己刻的,然后还戴着城里买来的单片镜,这种东西侠客知道是从瓷海过来的洋货,价格虽然不算太贵可也不是一般农家能负担得起的,家里的东西齐全,墙面地板砖瓦都没有缺漏的,农具衣织摆放整齐,倒不像那些浪荡子的家里那样破破烂烂的。
侠客看到了那个女子,在一张床椅上,不是赤身裸体的,穿好了衣服,老妇人还给她盖了张被子,旁边的桌椅上有一壶水,杀手刘取来两个杯子,似乎是准备留一个给侠客的。
老妇人一见侠客就问道:“啊刘,这是谁呀,不是跟你说过,别随便和道上的人往来么?你那死鬼老爹就是跟道上的混,混着混着把自己给混没了,你看他背那两把东西,这些都是杀人的东西呀,杀人要偿命的啊刘,要说多少次呀。”
侠客将笠帽放到一旁,给老妇人行个礼,说道:“打扰了,我是路过此处的紫葫芦,我走山路,遇上了啊刘,他一番好心邀我过来坐坐,在路上和我讲了那女子的事情,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能看看吗?”
老妇人的态度还是没好气的:“小子倒还懂些礼数,也罢,那妖女一天不走,我这老婆子就得一天到晚受着村里那些人的碎嘴,小子要能查清那妖女是怎么个妖邪,也省的耳根清净。只是有一点,小子也是懂礼数的人,那妖女虽不知真假,至少还是人形,小子可不要一时心生歹念,为所欲为。”
紫葫芦回道:“谢老夫人提点,我偶尔路过,不想徒增是非,对了老夫人,她除了啊刘讲的那些状况,可还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么?”
“小子清楚便好,嗯,不寻常,没太留意,可能啊刘知道点什么,不过他那木瓜脑袋忘性大,应该也记不得了,小子,你得靠自己了。”
“嗯,好吧,我看看好了。杀手刘说是在山上的池沼里找到她的,回去看看也许能发现些线索也说不定。”
与杀手刘和老夫人打过招呼后,紫葫芦又回到了山上,他在山上的池沼旁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一步一步的趟过去,衣裤上少不了沾上淤泥和水渍,他刚才看那女子秀发垂肩,并无任何首饰,因而可能在此处有些遗落的饰品,结果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倒是从池沼旁边的树上发现了被树枝戳下的衣物的一角,下过雨隔了几日,那些脚印和气味都消散了,也找不到更多的东西,从那衣物的一角上的布料来看,那布料质感挺好,他摸不出啥东西,还是先收下了。
他在村口花了些功夫洗了洗衣裤,回去将那衣物的一角给老妇人看,老妇人摸了摸,说道:“这料子很不错,你是从哪里找的?”
“啊刘说那女子是在池沼上搬回来的,我便到那池沼那里又仔细探查了一番,发现了这东西,虽然很难,老夫人能认出是哪个庄家的布料么?”
“那女子如果是外地的穿外地的衣服,我就不知道了,啊刘找到她的时候光溜溜的,我还以为他那傻小子上了人家,当场把他骂的狗血淋头,唉,家丑不说了,如果是这附近的话,宣城里的李锦记的宣布差不多这个手感,只是”
“只是什么,老夫人但说无妨。”
“那宣布可裁不出这女娃穿的裙裾,有点硬不够绵软,不能拉的太长,像是做小子身上这样的短衣劲装就还好,但也说不清,也许当时有别的男的在旁边也说不定。”
紫葫芦摸了摸头:“老夫人,冒犯一下,会不会是啊刘的?”
“小子很聪明嘛,确实是啊刘抬她回来的,但我们家可没钱买这种好料子,啊刘平常要下田里干活,用些粗布做成的麻衣就好了,一天的活干下来大汗淋漓的,麻衣方便洗晒。”
紫葫芦点点头:“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眉目了,谢老夫人。”
“那女娃,小子要不要看看,小子是外来的侠客,走南闯北见识多,我等老妪可看不出啥东西。”
紫葫芦便凑过去看看那妖女的古怪之处了,他用手指往鼻孔嘴巴处一探,嗯,确实没有呼吸,他掀开被子的一角将那妖女的手抬出来,那天被铲子割伤的伤口已经结痂,他按了按伤疤处,能够明显看到妖女瘦弱的骨头里的青筋在跳动,证明还有疼痛感,他又像江湖郎中那样将那妖女的嘴巴打开看了看,一切正常,嘴唇也不是乌黑的有血色,除了没有呼吸这点,毫无疑问这女人还活着。
紫葫芦问了问老妇:“老夫人说当时这女子光溜溜的,那身上有什么伤疤么?”
“啊刘说刚开始是有的,背部有一条深到见骨的伤疤,可是从池沼背回来那段路上自己慢慢痊愈了,我也觉得奇怪,后排给她擦身子的时候也确实看到了那道伤,不过已经淡的只剩一个小小的口子了,小子一说倒是记起来了。”
“那道大伤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了,而且恢复的这么快也看不出是什么兵器所伤,倒是这铲子割伤的小口子,是多久之前割的?”
“这个呀,没多久,就前三天吧,也就是啊刘把她从沼里拖回来的第二天。”
紫葫芦心想:“嗯,伤到见骨的伤口好的那么快,一会就完事了,小小的口子居然过了三天才结疤,有蹊跷。”
紫葫芦说道:“老夫人,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今晚想在这里找个地方落脚,明天和啊刘进城去探听些消息,诸多不便,烦请操劳了。”
“没事没事,小子去休息吧。”
老夫人心想:“宣布,那女娃这或许是城里某家千金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