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拾味

鲁僖公4年(公元前656年)夏,召陵。

公元前656年的这个夏天,召陵特别的热。王位两侧,虔诚的婢女低眉顺目,不断的晃动着日月扇,驱赶着滚动的热浪。中央的御座上,齐桓公一脸的轻蔑看着下面的跪着的人。

他叫屈完,是楚国派来的使臣。就在刚刚,齐桓公带着他参观(其实是炫耀)了齐国的威武之师。

“你们以为,我出兵是为了我自己吗,还不是为了继续巩固先君建立的我们两国的友谊。”齐桓公不耐烦的说到,想到自己的威武之师,真不想在这和他废话。

屈完正色道:“贵国君王惠临弊国求福,我王甚感荣幸啊。”

“哼,我率领的这些军队,谁能阻挡住他们,我想要拿下的城池,什么样的拿不下。”齐桓公一脸的蔑视。

要不是此人耽搁,本王早就杀进郢都,让熊恽(楚成王)那小子给我提鞋了。齐桓公悻悻道。

“君若以德绥诸侯,谁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虽众,无所用之。”(出自《左传 僖公四年》)屈完正色道。

这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上,犹如隆冬的凌冽寒风,又犹如带着寒芒的钢刀,刮过齐桓公的心脏。使得盛夏造成的躁动,平静了许多。

…………

“方城……”嘴角微动,两个字从冰冷的嘴唇跳动出来。几片鹅毛般的雪花,恰巧钻进了温热的脖颈。一个机灵,思绪从两千多年的召陵被拉回到现实。

站在慕田峪的高处,俯瞰浩浩荡荡的北国风光。不禁的想起了他的起源。据考证,中国最早的一段长城是楚长城,位于南阳市伏牛山一带。当时,称作方城。就是屈完口中的那个。

拾级而下,光阴在脚下的城砖上留下片片斑驳沧桑的痕迹,片片雪花飘落,盖住了他们身上的伤口,但就在不远处,那一道古老的刮痕,还是无声地诉说了当年战事的惨烈。

此地被称作危岭雄关,西接居庸关,东联古北口,是拱卫京师的军事重镇。

遥想当年,胡马的嘶鸣声成为边塞军民的梦魇。那圆月弯刀似暗夜中的幽灵,时常舔食着汉地子民温热的脖颈。这长城上的汉家官兵,正是凭借这一块块砖头堆积起来的庞然大物,才能让远方的红妆有个安心的家,才能让那些被胡马惊扰的孩童,有一个美梦。

信步向前,几个“***到此一游”的简体字刺痛了双眸的神经。忽然想起臧克家的那句话:有的人把名字刻入石头,想“不朽”…… 把名字刻入石头的名字比尸首烂得更早……是啊,真正的自信,源自内心的强大,只有无知的浅显之辈,腹无半点文墨之辈,才用这种卑劣的方式让人记住他吧。

此刻,片片来自九天之外的白色精灵,在一段婀娜的舞姿后投身于苍茫大地。远处,青松呼啸,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悲鸣。是啊,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为了这个国家,他们拼尽全力,可仍不能,让史官的笔下给他们多留下哪怕一个字。一将功成,何止万骨枯!

待到暮色四合之际,仅仅走完了三个烽火台。夜色氤氲下,远望长城,更显得苍茫雄伟。城不曾变,城边的世界已历千年。千百年来,战争与和平,杀戮与幸福交替上演。而他,则静静地卧与北国的边塞,小心的呵护着关内的芸芸众生。

在中华儿女心中,长城,已成为了一座精神殿堂。

四野漆黑之时,像是一个胆小的朝拜者一般,走上了下山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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