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家里一个很寻常的中午,饭刚刚做好。妈妈接起了一个老家的电话,忽的怔住,又突然的号啕大哭,接着冲进了卧室,锁住了房门。我心里一紧,有种不详的预感。姥姥姥爷也面带讶异,大家不约而同的走到紧闭的卧室门口。妈妈正在里面一边哭泣,一边呜咽的讲着电话。虽然不知道电话对面说的什么,也听不太清妈妈断断续续的说了什么,但是仅仅从妈妈的反应来看,就让人心焦。我心里有个模糊的念头,是老家有什么人出事了吗?是谁?妈妈怎么哭成这样?
不多一会儿,哭声渐渐的小了下来,妈妈抽泣的说着话,这下我们听清了些,大概是一些“我晚上最后一天夜班”“怎么会这样啊”,诸如此类的破碎的句子。我心里沉了沉,姥姥姥爷亦是面色沉重。可是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姥姥姥爷看到我在旁边站着,便说“先盛饭吧”。我依言走去厨房盛饭,姥姥姥爷也走进来准备盛饭。姥爷正端着碗盛饭,妈妈打开了卧室门,喊了一声:“爸,你过来一下。”我看到姥爷的手抖了几抖,直接把碗扔到了锅里,几步走了过去,姥姥也跟了进去。我放下碗走过去,此时妈妈满脸泪痕,坐在床上,爸爸坐在妈妈旁边,姥姥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姥爷站在旁边。我静静的立在门边。
妈妈面对着姥姥姥爷悲伤的说:“告诉你们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妈妈顿了一下,说:“你们的大儿媳妇……没了。”我心里顿时一惊,虽然能猜到家里出了事,可是没想到……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的……这么让人难以接受。我想了很多种情况,无非是家里的哪个人出了意外伤了哪里,或者再不好也就是还在抢救什么的,可是我没想到,人说没就没了。我看了看姥姥姥爷,他们对这个消息还没反应过来,张了张嘴,仿佛想说“还能抢救吗?”可是又意识到妈妈说的是“没了”,意思很明显,就是人已经没了,再也回不来了。
根据家里人的说法是发生了意外,大舅妈虽然被人及时的送到了医院,可是由于伤的是头,终究没能抢救回来。
我在记忆中搜寻大舅妈的身影,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我的大舅妈了,就连通电话也少的可怜,因为我长大后和大舅妈并不亲,所以回忆里的她也是模糊不清的。可是我小时候是与她相处过的,我们一大家人曾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吃过她烧的菜,拉过她的手,曾与她亲密的坐在一起看电视,喜欢她生的表哥表姐,她是我的家人。
世界上的那么那么多的生命,其实没几个是与我有关的,与我有关的仅仅是相处过的那些,可是当每个生命的死亡来临时,他们与一切都无关。生的时候赤条条的生,死的时候赤条条的死。什么也带不来,什么也带不走。可是她活着的时候,创造了许许多多的情感的牵绊,她的儿女,她的丈夫,她的亲人,她的朋友。然而她就这样突兀的离去了。我忽然理解了鲁迅先生的话: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是啊,说些什么,说给何人听呢。
不知怎么,我想起了有一回上课的时候,老师谈起了宗教信仰,就提问同学有没有什么信仰。当时我被点了起来,我不知该如何说,就随口答了一句:信仰科学。老师不依不饶,让具体谈谈,我就随便敷衍了事。然后就坐下了。这时,听课的一位老师站起来指摘我的答案,说信仰解决的是精神层面上的问题,譬如生与死,不能说信仰科学,因为科学解决的是物质层面上的问题。我无言以对,因为本来就是随口说的,还好老师没再叫我起来回答问题。但是我又仔细的想了一下关于信仰以及关于生死的问题。所谓宗教,虽然我认为它的产生壮大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统治者为了更好的统治人民所用的手段,但是不可否认,它确实给人民的精神提供了寄托,而且里面的许多内容我都蛮认同的,譬如轮回。人死了以后去地府投胎,喝碗孟婆汤,然后抛弃前世,用崭新的身份活着。很动听,给了活着的人念想,让将死的人无畏。现在,我希望这世上真有轮回,让我的大舅妈下辈子投个好胎,快快乐乐的重新活着。
不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曾经以为死亡离我很远很远。就算天天在电视新闻里看到各地都有人死亡,我也觉得它离我很远。可现实告诉我,它离我很近很近,近到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就可以轻易的夺走她。这样的认知让我不得不谨慎对待她,珍视她。
今天在这里,我写下这些文字,2015年9月29日,纪念逝去的大舅妈。给生命敲响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