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的手机被偷了。她很难过。
她借同事的手机给自己的号码发短信:密码是2580。无论如何不要刷机,谢谢。
很快小偷回过短信:手机我会卖掉,抽空去补卡吧。
安然马上回过去:卖给我。
小偷回:我有我的原则。卖给别人是偷窃,卖给你是勒索。以后手机不要放在背后兜里,不安全。
安然说:原价收。
小偷回:我说过,我有我的原则。
安然说:1万块。
13分钟后,小偷回:下午两点,金台夕照地铁站,你下车的地方见。
小偷入到手机偷窃这一行已经有2年。2年前,他是东城有名的飞天贼,没有哪栋楼他爬不上去,没有哪扇窗户他打不开。但有一次在十楼,他脚下一滑差点掉下去。从那以后,他不再入室偷窃。他给他妈写了封家信回去。信上没有几个字:妈,我换了工作。没以前挣得多,但比以前安全。新工作要手艺,不再是比谁胆大。
偷手机、关机、拿到潘家园卖掉、把钱存到银行卡里、一半转到余额宝、一半打回家给他妈。这是小偷的标准工作流程。
但这次不同。他没有关机,然后史无前例地和失主对了话。小偷很紧张。他想要1万块,又怕失主报警。他想:这该死的电源键。怎么就坏了呢?
安然也很紧张,她怕小偷变卦。她需要那个手机,手机里有丁一的照片、短信,也许还有丁一的指纹。她想:我把丁一弄丢了,我需要把他找回来。
下午两点,金台夕照地铁站。安然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在涌来涌去的人流中格外显眼。小偷从她身边经过,又走回来,再经过,再走回来。除了确定周围没有警察外,小偷突然发现这个姑娘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他思来想去,却没有想到一个词来形容。
他走到安然身边,说:你好,你的手机在我这。谢谢你没有报警。我会给你便宜2000块。
安然扭过头,还没说出话,一大团泪水就滑了下来。她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偷我的手机?
小偷说: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只是你的手机偷起来没什么难度。
安然说:你把丁一偷走了。丁一就在手机里。丁一走了,丁一不见了。我只有手机里的丁一了。
小偷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手机对你这么重要。
安然说:你也不可以在这里偷我的手机。金台夕照,这是这个国家最美的地铁站名。你怎么可以在这里干这种事情。
小偷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个站名对你还有特殊的意义。我说了,我不是针对你,这是我的工作。还有小姐,能不能请你不要哭也不要喊,你看周边有很多人在看我们。我的工作要求不能有很多人围观。
安然擦了擦眼泪说:好。你把丁一还给我。
小偷突然明白这个女孩那种特别的气质。是安全感。他递过手机说:小姐,我很信任你。可以把手机先给你。但是你还是要付我钱。
安然把信封递过去,又夺回来:等一下,这里面是1万块。我先要拿出两千。
小偷看着安然一张张地数钱,突然又觉得于心不忍。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安然满脸愕然。在扶梯旁,小偷回过头说:很多时候,你对一件事情念念不忘,不过是没有遇见更好的。你觉得金台夕照是最美的地铁站名,但在我的家乡,有一站叫做糖果车站。
安然很久很久没有缓过神来,呆呆地站在那。小偷在电梯口等了很久,他觉得自己一分钱没有拿到,应该换回一句谢谢。
终于,安然开口了:你好,我叫安然。糖果车站确实是更美的地铁站名。
小偷笑笑说:明白了?
安然说:明白了。
小偷说:我更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不新买一个新手机然后把原先的数据同步进去而是要花1万块买一个电源键坏掉的手机?
小偷踏上扶梯,背影消融在地平面洒下来的阳光里。
安然想不出答案。
她自言自语说:大概因为我是一个傻女人吧。
拥挤的人群 忽地一下把安然挤出了站台,呼啸而来的地铁瞬间吞没了安然,点点血迹像糖果般散落在整个站台.
夕阳西下,小偷看着碎落在地上的电话,屏幕里一个阳光的男孩正在微笑,也许他就是丁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