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腊月初七的早晨,当一个女婴的啼哭声划破宁静的晨曦。屋外焦急等待的男人当得知是个女娃时,眼中闪现出一瞬的失落,随即抱起女儿,喜笑颜开。
那个女娃是我,那个男人是我爸爸,这是我对自己出生时父亲情怀的想象。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在我伯伯家已有4个儿子的情况的下,爸爸肯定是希望我是个男娃的。但我是第一个娃,后面还有的是机会,所以我想像爸爸只有瞬间的失落,而后的日子,给了我足够的爱。后来,我有了妹妹,也曾有过两个弟弟,但大弟弟出生三天、小弟弟刚出生便夭折了。或许这样爸爸有了遗憾,对妹妹似乎一直不太喜欢,妹妹小时候,爸爸叫她“多妹”。
爸爸给我的爱
那一年,爸爸出车(爸爸是工厂里的司机)带我和妹妹一同去,到了一个地方,因什么原因中途休息,爸爸便从驾驶室走到后排座位,搂着我、亲着我,我感受着父爱的细腻与慈祥。我感受到妹妹羡慕的眼光,我有了得到父亲疼爱的娇傲。
我在大竹读技校的3年,爸爸只要出车路过大竹,都会到学校来看我。有天下午,在我下课吃过晚饭后,爸爸来了,说带我去吃好吃的,爸爸便带我来到附近的馆子,点了盘炒鳝鱼让我吃,我发现爸爸一直不动筷子,便叫他也吃。爸爸说他吃过饭了,专门带我出来吃饭的。那天,把我胀得肚圆腰肥。后来每次我讲起这件事,爸爸仍说他是吃了饭的。但依爸爸当年的工资和爸爸的性格,他是不会先吃饭的,只是他看我吃鳝鱼的欢喜样,所以全留给我吃而已。
93年我技校毕业,那时,工厂十分不景气,工资低还常常发不起,我就想分到系统内稍好点的工厂,我把想法告诉了爸爸。爸爸四处找人帮忙,但由于体制等各方面原因。我还是分回厂里上班。后来听妈妈讲,为这事,爸爸还哭过:说不能实现我的愿望,对不起我。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想而知,爸爸对我的爱有多深。
我与爸爸的冲突
我和爸爸有过一次激烈的冲突,我们在家里扯着嗓子对吵。那是在97年,工厂集资建房,爸爸和已结婚的我都交了预定金,97年,必须交后续的钱,那时工厂仍然发不起工资,我的尾款主要靠爱人家帮我们筹借。此时父亲托人带话给我,让我不买房,与他合户,把我借的钱去给我们合户后的尾款,如果我不合户,在我交了房款后,给他拿一万元,当做妹妹上大学的学费。我听到后气爆了,我的尾款还是借的,我哪儿再去借一万呢。于是,在爸爸来了后,我与他大吵,我说:“你就知道偏心妹妹,我已经把上大学的机会留给了她,凭什么还要我给她出学费”。爸爸说“你是老大,你就应该给。”后来,我只好到姑奶那里借了三千元让爸爸交了房子尾款。其实那时爸爸已患抑郁症,只是当时医院写的病名叫“胃肠功能症”。在后来的日子,我也慢慢体会到,所谓父母的偏心,只不过足是父母觉得哪个孩子稍弱点,尽自己的力多给帮助罢了,那时妹妹尚在读书,爸爸身体不好,爸爸内心只是想保证妹妹顺利把大学读完。
爸爸的病因
对爸爸的病因,我应该是在今年才真正得知,是爸爸当年同车队的人与我聊天说起,他说我爸爸到后来是害怕开车,但为了生计,不得不逼迫自己开车上路。
我知道爸爸害怕开车的原因,爸爸开车小心谨慎是在工厂车队出了名的,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得到五万公里安全行的奖励。但那年,他开车出事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在公路上滚铁环横穿马路,被爸爸的车撞了,小孩子脑部受伤,经交警事故鉴定:小孩子横穿马路负主要责任。爸爸那段时间常说一句话:“那小孩为什么要横穿马路啊”,爸爸觉得孩子被撞可怜,但他又觉得小孩子不守规矩导致事故发生,不仅让他不能获得五万公里安全行奖励,也让他失去了出车无事故的荣誉,据爸爸说“离五万公里安全行只差千多公里”。爸爸是个极度自律、极守规矩的人(用妈妈的话说,别人经常把公家的东西拿回家,爸爸连公家的一颗钉子都不会拿回家,爸爸说:“公家的就是公家的”),这件事,自责和谴责一直在他内心对峙,让他的内心未得安宁,他不想开车,他害怕再出事故,但开车是他赖以生存的手艺,他不开车,家里便没有了收入,所以想给家里更好生活的意愿和对开车的害怕又在他内心对峙。爸爸的内心没有那么强大,我想,就这样,爸爸种下了病根。而我、妹妹却全然不知。
而今,爸爸活在自己的想法里,他会话不投机吵起来、他喜欢住医院。
但我仍能感受到他的爱,他对我说“工作要认真”,他说“我有退休工资,不用给我买东买西”,他说:“按时吃饭,别像我年轻时开车饱一顿、饿一顿,得个胃病好恼火。”
我们收到的,是您的爱,爸爸。
爸爸,请打开心扉,接受我们的爱。妈妈、我、妹妹都是爱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