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很长一段时光了。
午后,窗外清脆的童音尤如投进死水的石子,打破了多日来的悄然和死气,已经习惯了宅家的生活,对时间的流逝似乎也没有了什么概念。放眼世界,阳光温暖,轻风和畅,一抹若有似无的新绿已挂上远远近近的树梢。三月份了,春意越来越浓,开始在天地间荡漾,本该是万象更新的季节,一场瘟疫却改变了一切,每天从手机中接收到海量的关于疫情的信息,不断刷新的数字冲击着绷紧的神经。此起彼伏的谣言扑面而来,辟谣的声明紧随其后。这场瘟疫正如看不见的幽灵,陷国人于水深火热中。
我是一个小人物,没有什么大情怀,每天坐在电脑前,尽我所能为即将面临高考的学生上好每一节课,除此而外,考虑更多的便是与自身相关的实际问题。希望自己的家人安康,亲戚朋友平顺;希望武汉的死亡人数越来越少,医护人员安全无恙;希望疫情能尽早结束,工人复工,学子入校,大家能摘下口罩,轻松交流,放心生活,社会能正常运转。
凡事有果便有因,正所谓黑格尔所言: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受社会发展和人们认知所限,中国古人将瘟疫产生的原因归结为气候和鬼神。如《吕氏春秋 》载:“季春行夏令,则民多疾疫。”说明当时人们对瘟疫的认识已达到一定水平,认为瘟疫一年四季皆可发生,原因之一是由于时令之气的不正常,是由“非时之气 ”造成的。尽管古人对瘟疫有一定程度的认识,但仍不免求诸鬼神或宗教等神秘力量。人们或多或少认为,瘟疫的蔓延和痊愈是“上苍”意志的体现。在我国古代文学作品中,记载瘟疫盛行导致民不聊生的诗文并不鲜见。曹操《蒿里行》中有云: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记载的便是建安初年战争、瘟疫、饥荒下老百姓的遭遇。建安22年,瘟疫肆虐整个北方,对此,曹植在他的《说疫文》中也有所记载: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也就是在这一年,曹植的好朋友,建安七子中的陈琳、王粲、徐干、应玚、刘桢、五人皆因沾染瘟疫而死。东汉末年三国时期,百年间爆发的大瘟疫竟有数十次,赤壁之战,吕蒙袭荆州,江陵之战时皆有瘟疫发生。曹操父子悲百姓,他们用自己手中的笔,对这些现状都进行了比较详尽的记载。
元明时期,人们对瘟疫的认识又有了新的提升。元代方回认为导致瘟疫产生的罪魁祸首便是人的欲望,有诗句为证。在他的《九月雪十月雷记异》中有“人能寡欲疫疠无”,《病后夏初杂书近况》中也有“水热冰寒但绝欲,世间疫疠本无神”的说法,在他认为,最大程度克制自己的欲望,就能抵抗瘟疫。而明代的文人以为,瘟疫的盛行,天灾中离不开人祸,形诸诗歌的,颇有一些。于谦《延津县》中就有“可怜官失职,况是岁伤和”,“抚安才智短,独立奈愁何”之说。在这首诗中,于谦明白指出,瘟疫的流行和当地官员失职,才智短有很大的关系,但作者在无可奈何之余,只能写诗呼喊,以留青史和证据。
尤记得2003年那场突然暴发的非典,似乎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都被突如其来的恐怖所笼罩,人们如临大敌谈疫色变。入职不久的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人的生命在灾难面前的脆弱。那是一场深刻的生命教育,微如尘埃的个体,在浩渺神秘的自然面前,理当心存敬畏倍加珍惜才是,没有什么能凌驾于造化之上,正如没有谁能逃脱向死而生的宿命。那一年的非典夺走了很多无辜的生命,多少个家庭因此而破碎,社会经济的发展受到了极大的影响,隐痛还深深埋藏在国人的心中。
历史总是如此相似,就在相关部门遮遮掩掩欲说还休之际,一场始料未及的新冠肺炎从武汉迅速波及全国,疫情之凶猛,疫区之惨烈,已不是数斗文字便能言尽。疫情伴随着谣言一路狂奔,更为搞笑的是,辟谣的反而成了最大的谣言。全民禁足,身居斗室,除了为在疫情中丧生的同胞和牺牲的医护人员痛心之外,也庆幸自己及家人亲好能安然无恙地生活。平日里杂乱纠结的事,那些执念和烦恼,似乎都可以放下,在生死面前,微小得不值一提,只要活着,便是值得。
疫情总有过去的一天,当一切恢复了平静,我们照常生活在柴米油盐酱醋的琐碎里,照样为生计奔波,为孩子操心,照样在流年里向死而生日渐老去,只是经历了这场大疫,在剩下的岁月里,理应活得更从容一些,更淡定一些,更超脱一些。
三月已到,不过数日便是桃红柳绿春意盎然。这个世界充满未知的变数,唯一不变的便是轮回。惊蛰已到,未过几日,陌上花开,君可缓缓归矣!
文晶庚子惊蛰于文雨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