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喜欢竹,似乎也不是因为诗文中赞美的那些品性,就是无缘由的喜欢它们。因为喜欢,所以看着那些画竹的大师的墨竹,有时也心动的拿着笔墨写几个茎干,几片箭叶,可是那形与意总是与眼里的心里的竹差一大截,这时心里总会有些不甘,以至于认为自己的喜欢是不是真心,是不是有些叶公好龙的味道。但不管怎样,买房安家后总想手栽几茎细竹装点一下陋室,可是城里的房子总在半空中,离地数丈,想那竹子离了真土地,在一小捧的盆土里实在难以伸展,难以成趣,也就一次次作罢。还好,总还能与竹相遇。
这是来无锡后,学校教室门前的一丛竹,极茂盛,极深绿,人见了就能心静的那种盛和绿,这是一种能溢出水来的盛绿。它投下的影也是深绿的,它们根与茎干紧密的挨在一起,顶端的细枝与叶却向四周伸展开去,如华盖,于是影就显得更绿了。这使它们四围的小草不能轻易生长,它们的叶落在了它们的脚下,厚厚的一层,也不容小草们生长。于是这里就只见一丛竹影,与稍远一点的其它的树相映衬,更显得它们的清傲。
我不知道这一丛竹在这等了我多久,但终于见面了,就像我们约定好了一样,自然而从容的见面了。每一天我都能与它们相见,这使我很高兴。当一团绿影照进我的眼帘,再纷繁的俗音都会变轻,再芜杂的凡彩也会变淡,于是乎心情就好起来,会从容的去做事,从容的休息,再从容的展望,或从容的总结,或从容的遐想,或从容的自得。总之它有抚治杂芜纷乱的功效了。我于是常停下来呆呆的望它,望它的叶的形态,望它的茎干的走势,望它如何拒绝一只鸟的停留,望它如何把那片叶飘落在自己的脚下,望它在风中雨中从容的的立着并随着风沙沙的发出声响。有时也能看到竹丛边上的叶子独自的翻舞着,频率之快让人惊讶。有时竟是一根竹干在抖动,是有什么精灵在它的身上欢娱吗?这丛竹是这样的能让人注目,连孩子们也喜欢着它们,因为在他们的作文里也时有它们的身影呢。
先前故乡的那丛竹这时也就会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那丛竹是母亲手植的,最初的目的只不过是不让新建的瓦房的西北脚沉降下去,因为这西北角的土质是松软的,它们也尽职的防止了房子的沉降。开始时只是一两株的竹苗,后来在不经意间就变成了一丛茂盛的竹林了,于是在房子的西北角就不再有其他杂草,丛生的全是竹了。我们离开家乡后,舅舅家住进了老屋,多年后再去的时候,屋前屋后的景象变化很大,菜园变了样,那两棵结出的果特别香甜的梨树也不见了,但独有这一丛竹因为它最初的功用留下来,且长得更盛了,所占的面积大了一倍,舅舅说如若不是砍掉一部分,整个房子西边都要被它们长满的。每次回去都要在它们面前站一会,看着它们的变化,有时见它叶子绿得发亮,有时又见它大多的叶边发白,有时却又嫩绿得像刚出土的小草,它们顶上茎尘一色的都是新的。站在它面前我就在想,为什么人们成年后回乡,总觉得屋后的小河变窄了,河里的水变浅了,园子变得只有巴掌那么大点,屋子的门也没以前高大了,一切好像都变小了,但独有这一丛竹却长高了,变大了。
不经意间竹是乡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