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土豆白
我们终此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 ——《无声告白》
01
“明天见！”
女儿愉悦的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她贴在门上从猫眼里看向楼道，却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这时女儿开门进来。
“妈，你吓我一跳。你在干嘛？”
“哦……”她略显尴尬，然后说，“你和慕涵一起回来的？”
“是啊，怎么了？”
“哦……没事，吃饭吧！”她怜惜地摸了摸女儿的额头，为女儿拂去碎发。随即一转头，脸上换了一种厌恶的表情，对着卧室大喊道：“吃饭了！”
而此时，玄关灯光下的阴暗交界处，女儿的表情她却再也没有注意过。
“今天学校怎么样啊？”吃饭的时候妈妈关心地问道。
“嗯，挺好的。”
“我给你报了一个舞蹈班，可以和慕涵一起学跳舞，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她手中的汤勺一顿，看了看妈妈的脸和期待的眼神，她似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现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自己。紧接着，她又看到妈妈微微咽了一口吐沫，似乎在进紧张地等待她的回答。
“好，听你的，妈妈。”她微笑着说。
妈妈在听到一声“好”的同时，立刻兴奋了起来。
“真期待看到你和慕涵一起舞蹈的样子，你们可是校园里最出色的女孩子。”
02
吃完晚饭，妈妈守在旁边陪她写作业，爸爸则坐在客厅看着电视。
“你小点声！”
爸爸没有回答，紧接着声音变小了，而她却清楚的看见妈妈对着爸爸厌恶的翻了一个白眼。
但紧接着转脸便温柔地对着她说：“囡囡，是不是就要期末考试了？”
“嗯。”她盯着眼前的习题，真是和天书一般，她这样想着。
“你一定会取得一个好名次的，是这样吗？”
她仍旧只是抬起头，用似乎训练了许多次的笑容，对着妈妈愉快地说：“当然。”
夜已经很深月光透过窗纱洒在了她的床头上，隔着一堵墙，她又一次听到爸爸妈妈房中传来争吵的声音。
“我天天这么辛苦，你给囡囡报个班就花出去我大半年的工资。”
“孩子喜欢！她那么出色！你想让他跟你一样没出息吗？”
“你！”
“我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你了，你以为我天天在家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囡囡的未来？”
她渐渐地听不下去，快速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
如果可以在里面窒息而死就好了。
03
期末考试结束后，就要迎来冗长的寒假，她不喜欢假期，她无法面对满是期待的妈妈。
于是，放学后，她在教室里慢吞吞地收拾书本，等到人影攒动后归于平静，她才又慢吞吞地离去。慕涵和朋友们走在前面，她犹豫地跟在后面，渐渐地就要走到门口，她看见妈妈的脸在人群中是那么醒目。
前一秒妈妈还在和身边的家长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下一秒就在妈妈要看到自己的瞬间，她快速地走到慕涵身边，开心的对着慕涵挥了挥手说：“我妈妈来接我啦，有空找我玩哦。”
声音不小也不大，但足够被妈妈听到，妈妈同样开心地对着慕涵笑了笑，就在慕涵奇怪的表情露出来之前，她挽起妈妈的手离开了校门口。
一路上她挽着妈妈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她贪婪地闻着妈妈身上的香味，一些烦恼似乎就要被抛在脑后。
“这次考得怎么样啊？”意料之中的问题，她还是没有躲过去。
意识短暂停顿，她随即快速说：“不错，前三名吧。”
“哎呀，我们囡囡真的好棒！”
04
虽然已经过了年，但还是有一些凛冽的冷，她站在复印店门口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拿着那个白色的信封走了进去。
两个小时后她回到家楼下，把那个白色信封又放进了自家的邮筒中，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回了家。
剩下的就是焦急的等待，她在屋里看着书，但书上的小蚂蚁却钻进了她的心窝里，弄得她心神不宁。
终于！门口的钥匙声响起，她下意识的站了起来，顿时觉得嗓子干的几乎要冒烟。
妈妈愉快的声音响起，“囡囡啊！快出来啊！你看这是什么？”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妈妈手里拿着的就是她几个小时前塞进去的白色信封，信封上的地址是学校。
这是她的期末成绩单。
“让我看看……我们囡囡这次考了第几名……”妈妈眉飞色舞地打开了信封，并时不时对着她挑着眉毛。
有那么一瞬间的静止，她以为妈妈看出了端倪，但紧接着妈妈便欢呼着抱住了她，“哎呀，这次第三名呀！我的小乖乖！”
被妈妈用力地抱住后，她松了一口气，然后顺着妈妈的手臂看向那张成绩单。
恍惚间，她似乎还看到了刚打印出来的，纸张上冒着的热气。
夜晚，她躲在被子里，拿出了被自己揉成一团的成绩单，借着微弱的光看着：
第三名，慕涵
而纸张的最下面，是她的名字——倒数第一名。
05
假期中她还是没有逃过，开始和慕涵一起练起舞蹈。为了让她可以在这个舞蹈室，妈妈花了很大的精力和钱力，她心里不喜欢这样的活动，但她仍旧不会说一个“不”字。
此时妈妈们在舞蹈室外面聊天，慕涵在她身边时不时地瞟向她，随即说了一句，“你妈妈真有意思。”
她霎时脸憋得通红，不敢看向慕涵。
“怎么，她以为我们关系很好吗？那天在校门口……”
她放下正在压的那条腿，嘴中嗫诺道：“不……是这样的……”
突然，她瞥见她的妈妈和慕涵的妈妈一起朝她们的方向看来，眼睛里都是探究。她顿时想起了那张成绩单，慕涵的妈妈一定告诉了她妈妈所有的真相！
她从没有和慕涵出来玩过，也没有和她煲过电话粥，更没有一起过过夜，她们连亲密都算不上。
只因为妈妈喜欢优等生慕涵，只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她们碰巧一起下学被妈妈看到，妈妈当时开心的样子让她认为和慕涵做朋友是她开心的事情。
那声“明天见”也只不是过是她一次次故意在门口喊出来，只为了让妈妈听到。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被拆穿，她似乎不是在练舞室的学员，而是被扒光游街的囚徒。
06
回去的路上，妈妈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只是时不时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自己，连吃饭的时候也是如此。
晚饭后，妈妈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和自己一起看书，而是让她回房间休息，然而回到房间后的她始终坐立不安。
妈妈要不喜欢自己了，怎么办？
仿佛在等待人的审判，周围熟悉的一切都让她喘不上气，于是她偷偷溜出了家门。
而此时，她的妈妈坐在梳妆台前忧心忡忡的说着：“我听慕涵妈妈说慕涵就要出国了，她和囡囡关系那么好，怪不得囡囡最近心神不宁的。”
“你倒是说话啊！”然而丈夫仍旧无动于衷。
“哎！跟你没话说，我去看看囡囡。”说着，她不再看向丈夫，而是起身开门走向女儿的房间，“囡囡……睡了吗？囡囡？囡囡！他爸！”
07
夜深人静，她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感受着书本中说的夜凉如水。她喜欢上这样的感觉，一个人迎着风，因为没有人会问她问题，也没有人会觉得她奇怪。
她漫无目的地顺着一栋楼走上了楼顶，站在楼顶俯瞰着整个城市，零星的灯光和天上的星辰交相呼应。
看着眼前的景色，她索性盘腿坐在了楼顶边缘，更近距离迎着晚风陷入了回忆。
五年前，她十岁，她的妈妈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了，而妈妈走后，爸爸也只是整天在家里喝酒，从不不理会她。在那些寂寞的夜晚。她总是会偷偷去妈妈的房间，躺在妈妈枕过的枕头上，嗅着令她心安的气味，过了一夜又一夜。
妈妈为什么离开呢？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妈妈快回来吧，我一定好好听话。
其实，她没有朋友，和慕涵也只是点头之交，每天回到家门口之前，她总要呼吸大声并且带着欢乐地跟空气告别，她不喜欢上学，因为她的成绩已经掉到了倒数，可妈妈还认为自己名列前茅。
但是他不能让妈妈知道一切，因为，她不想再失去妈妈了。
一阵微弱的风吹过来，此刻这种自由的感觉真好啊！真应该让妈妈也来到这里，她太辛苦了，辞去工作专心陪她，起早贪黑为了她的未来。
可是我不喜欢这样，不喜欢看着妈妈紧张兮兮的样子。
又一阵微风吹来，她深吸一口气。那这样好了！一会儿回家我就要告诉妈妈，我不喜欢跳舞，也不喜欢慕涵，她总是欺负我，我也要向妈妈道歉，因为那张成绩单是我自己伪造的。
嗯！这么想着，她心头轻松了许多，站起来向前迈了一步……
08
她死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最后警察定案是跳楼自杀。
她的父母表示不能接受，她的妈妈说她名列前茅，前途无量；她的爸爸说她是校园之星，她是那么的阳光、快乐、自信。
她不可能会自杀！
但……这个答案也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