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芄兰》这首诗在历史上有多种解读,通常认为这是描写一位少女埋怨心上人对情事的懵懂。“芄兰之支,童子佩觿。虽则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芄兰之叶,童子佩韘。虽则佩韘,能不我甲。容兮遂兮,垂带悸兮。(出自《诗经·国风·卫风·芄兰》)”
本是一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恋人,可男孩自从佩带觽、套上韘之后,对女孩就没以前那么亲昵了。女孩嗔怪道:“你虽然穿得像个大人,可你懂我心吗?你看起来像个可以弯弓骑射的人,可怎么就不懂得疼爱我呢?”一个皱着眉、跺着脚、噘着嘴的娇憨少女,眼神如此清澈灵动,历经两千多年的岁月更迭,依然呼之欲出。
芄兰,即便只是单纯吟读,也有一种轻盈雅致的音韵美令唇齿生香,咏叹之间不禁浮想联翩:这该是何等样赏心悦目的风雅仙株?芄兰有一个很富禅意的学名,叫萝藦,却不过是一种山野地头随处可见的普通植物。在细细柔柔的蔓藤上,在茂盛的心形绿叶间,开着辐状的粉绒白花,白中透着细碎的淡紫红色斑点。走近了端详,芄兰花分五瓣,花瓣相当厚实,微微下卷,仰面朝天,自有一种纯真坦荡的风范。那许多的白花团团簇簇,如同点点繁星降落人间,很是壮观。
到了秋天,芄兰会结出纺锤形的荚果:表面是粗糙的青皮,内里是嫩白的瓤,嫩时可食。芄兰的果实一旦变老,里面的瓤就会变成一根根绢质的“针絮”,其实就是芄兰的种子。所以,芄兰还被民间叫做“老婆婆针线包”。到最后,果实会自动爆裂,外壳变成两只“瓢”,里面的“针絮”则随风飘散,去河畔、林间、山坡或路旁的灌木丛中繁衍自己的生命。
或许正因为芄兰的果实与男子佩戴的觽都是锥形,很相像,故而令诗人产生联想,即景起兴。芄兰于深林山地间自在绽放,温柔缠绕,无论多么荒僻冷硬的地方,也为之变得葳蕤多姿。果实硕硕的季节,微风过处,时光仿佛凝结在深情而怅惘的目光中。就是这样的花与果,这样的叶与藤,开启了《芄兰》这首古老情诗的美丽律动。
关于芄兰还有一个凄美的传说。战国时燕王喜之女芄兰公主,她以身诱荆轲,后来又全身心爱上荆轲,荆轲赴秦国行刺,事败身亡,她为不辜负这场旷世之恋,以身殉情。芄兰公主是与植物世界里的芄兰最灵性的一个人间知己。从那以后,芄兰便好似注定与爱情有关,不管什么时候看见它们,都会想起这些痴情女子的形象,禁不住心头发热。
芄兰的生命力很强,在海拔100米至1100米处均可生长,分布区域非常广泛。在童年的印象中,它喜欢缠绕在灌木丛和篱笆上。村边的土围墙上,生有许多一人多高的野酸枣树,萝藦攀援着酸枣枝条生长,酸枣树上密生的棘针,就成了它防身的武器。小孩子想摘芄兰果,却都被棘刺扎怵了,只得“望果兴叹”。
下地砍草时,若不小心被镰刀割破手指,便找来芄兰的叶梗,将乳白色汁液滴在伤口上,等白汁凝固了,伤口的血也止住了,轻易不会感染化脓。后来才知道,它的汁液本就有消肿解毒功能。孩子们喜欢芄兰,还因为它羊角形的果儿里,有嫩穗可以吃:甜甜软软,溢出牛乳般的汁液。咬上一口,雀跃着朝初秋的原野奔去……
岁月远去,芄兰犹在,带着率真刚烈又含情脉脉的眼神,透过千百年的日升月恒,摇曳入梦。
【植物小档案】
芄兰:学名萝藦,又名女青、斫合子、白环藤、羊婆奶、婆婆针落线包、羊角、天浆壳等。
多年蔓生草质藤本植物,可长达8米,断之有乳汁,茎下部木质化。叶膜质,对生,卵状心形。聚伞花絮,花梗着花13-15朵,外面被微毛,花冠白色,有单紫红色斑点。蓇葖果叉形成纺锤状,外皮可见疣状斑点,熟时爆裂,种毛随风散落。茎、叶、果与果壳均可入药,有补气、壮精、补血、清热、消肿等功效,可与枸杞和金银花媲美。茎皮纤维可制人造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