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高三年级的学习是紧张而忙碌的，无休止的小测试像一股股不经预报的冷空气，不时袭来，各科试卷似雪花般铺天盖地。毕业班的时间过得真快，第一学期很快就要结束，再有三周就要期末考试了，下学期还要进行预选考试，大多数同学们都是麻绳湿水——自紧，当然也有少部分同学感到升学无望，已开始放弃了，有人甚至开始谈恋爱了，小东班内已经出现了几对，还有几个和别的班级的同学好上了。

郑小东不敢放弃，如果那样就对不住李敏对自己的信任和鼓励，他自已也不甘心，因为高考毕竟是一个农村孩子脱离农村户口，端上公家饭碗的唯一途径，如果高考落榜，他面临的就是和哥哥、姐姐一样，在村办厂里找一个工作，过几年娶妻生子，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这决不是他想要的。

一想到这些，郑小东心里就有一个信念：我一定要考上！他把自己变成一个陀螺，七个学科拧成一条鞭子，抽得自己疯狂地旋转。有时累极了，他真想放弃，但想到李敏的话“我相信努力就有收获”，终于坚持下来。

郑小东给自己制定了一份学习计划，他每天早晨5：30起床，这时学校的起床号还没吹，其他同学还要半小时后才能起床，教室还没来电，小东穿着黄色军用棉大衣，戴着棉手套，来到校园西南角的路灯下，边来回踱步，边背诵该背的科目，主要是语文、英语、政治和生物，现在已到十二月下旬，马上就到大寒节气，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而凌晨又是一天中最冷的时段，才几分钟郑小东就感到寒气刺骨，他使劲跺着脚，然后又小跑了几个来回，用棉手套护住耳朵，又继续背起书来。仅仅十几分钟后，小东的眉毛和前额的头发上就结了一层白霜。

六点钟，学校的起床号准时响起来，随着悠长的号声，宿舍的灯亮起来，原来安静的宿舍逐渐嘈杂，同学们睡眼惺忪，一边坐起身，一边摸索着穿上衣服，个别同学翻个身想再赖上几分钟，这时班主任王大海已到了宿舍门前。

“抓紧起床！别迟到！”

“那谁还睡着呢？”

随着王老师的吆喝声，同学们都起来了，端着脸盆，拿着毛巾、牙刷涌向宿舍外的水管，用冷水洗刷完后纷纷跑向教室，在冷水的刺激下，人人睡意全无，一天的学习生活开始了。

高三第一学期的学习生话就像日历上的纸，本来厚厚的一沓，撕着撕着，就只剩那么几页了。对于期末考试，郑小东不奢望能有多大的进步，毕竟大家都在努力，特别是他清楚自己和班内的第一梯队的差距。

早饭后，王大海曾和郑小东作过一次谈话，因为有人反应小东和李敏关系密切，李敏是大海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也是他自已圈定的大学苗子，他决不允许李敏开小差，但又怕找李敏会影响她的自尊心，于是就找到了小东。大海老师先是东拉西扯了一圈，最后才回到正题。

“小东这一段学习要努力，千万不要分心啊！”

“我没有分心。”

“有人反应你和咱班的一个女生走得很近，有没有这回事？”

小东的大脑“嗡”的一下，他全蒙了。

“以你的成绩虽然今年希望不大，但如果不分心，好好学习，明年复习一年，你一定能考上大学。”

……

小东的耳内听着老师的话，心里乱成一团麻。走出办公室，在寒风的吹拂下，他渐渐冷静下来。

“为什么我一定要复习一年才能考上？”小东在心里反复问自己，“我影响李敏的学习了吗？”

从办公室回来以后，郑小东决定和王老师赌口气，“我今年一定要考上！我决不复读！”他心里暗下决心，“我要让你们惊掉下巴！”

“你怎么了？”李敏问道，郑小东进教室的时候目光是低沉的，没有像往常那样把目光投向李敏，她感到有点异常，便关切地问他。

“没什么。”郑小东淡淡地回了一句，并没有回过头去，便拿出了才发的数学练习，开始思考起来。

李敏也就不再多问，继续低头做起了作业。倒是王侠意味深长地各看了他们一眼。

“叮叮叮…”第一节上课铃响了，紧张的战斗又开始了。语文李老师左手拿着教材，右手将烟放在嘴里猛吸一口，然后慢慢吐出烟雾，边把烟头扔在墙角，并用右脚使劲踩了踩，然后快速进入教室。

“同学们！今天我们复习《诗经》里的几篇文章，大家要会背诵、默写《蒹葭》、《硕鼠》、《伐木》”。

于是教室里立刻响起了一阵阵朗读声，郑小东边背诵边在一张纸上默写，这是李敏教给他的方法，说是手口并用，记忆效果好，小东试过几次，果然很好。五分钟后，他把三首诗都默完了，刚想翻书检查，后面李敏捅了他一下说：“我给你检查。”小东默默地把纸递给李敏，一会儿之后，李敏把纸递了回来，有两个字默错了，李敏给圈了出来，并在旁边工整地写上了正确的答案。郑小东心里十分感动，他转头看了李敏一眼，李敏正鼓励地看着他，两人都没说话。

午饭后，小东早早地来到教室，这时别的同学还没有来，他拿出上午发的物理试卷，正准备改正几道错题，这时李敏也来到教室，她的家就在镇上，她的爸爸是镇政府的一名工作人员，每天都和爸爸一起在镇政府食堂吃饭，爸爸提前给她买好饭菜，她放学一回来就能吃，而学校与镇政府只是一路之隔，所以李敏每天都来得比较早。

“来那么早！”李敏笑着跟小东打招呼。

小东扬了扬手中的物理试卷说：“错得太多，要好好改一下。”

“需要帮忙吗？”李敏问道，她知道小东的物理是较弱的一门学科。

“不！暂时不要，谢谢你！”小东着李敏说，又迅速低下头。

“你咋那么客气了！”李敏不解地问道。

“王老师说我可能会影响你学习。”小东低声说。

“老师就知道瞎操心！影响不影响学习我自己很清楚。”李敏明白上午小东的异常了，她接着说：“我觉得我们的学习目标更清楚了，也比以前更努力了，你觉得呢？”

小东听了心里感觉暖暖的，他说：“说实话，我也怕影响你学习，我自己考学希望确实不大！”

李敏一听，顿时急了起来，“你怎么能失去信心呢！照你现在的学习劲头，肯定能考上，我相信你！”

小东非常感动，他刚想说“谢谢你”，这时班长赵明华走了进来。

“没打扰你们吧？”赵明华酸溜溜地说，其实他的心里非常喜欢李敏，经常找机会和李敏搭讪。

李敏皱着眉头说：“我要是说打扰了，你能不能永远不要出现在教室里！”

赵明华看到李敏生气的样子，讪讪地说：“没别的意思，别生气！”

李敏白了赵明华一眼，不再理彩他，拿过郑小东的试卷，给他讲了起来。

赵明华是班长，各科成绩非常好，在班级里总分排名多次第一，在全年级的排名也不出前十，再加上他的爷爷是副镇长，所以优越感很强，一般看不上本班的同学，和同学讲话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对李敏却另眼相看，因为李敏不仅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也好。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油光铮亮，散发一股香气，还时不时甩一下头，把额头垂下的头发甩上去。和同学聊天时，也喜欢炫耀，所以李敏很讨厌他，平时很少搭理他。

一会儿之后，同学们陆续来到教室，午自习又开始了。同学们有的在做作业，有的在改正试卷，还有人在小声肯诵英语单词和词组，当然，还有人在看小说，也有人在座位上睡觉。

忙碌而充实的生活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期末考试的日子。郑小东非常紧张，他怕考不好，辜负了李敏的期望。考试的那天早晨，天气阴沉，彤云密布，很快就下起了大雪，北风卷着雪花，飘飘洒洒，地面很快被雪花覆盖，一片茫茫。第一场考试结束后，小东走出教室，才发现下雪了，正想着什么时候下的雪，突然感到脖里一阵冰凉，原来是杨小华来找他，看到小东盯着雪花发愣，就抓了一把雪塞到了他的脖子里。

“你考得咋样？干嘛在发呆？”小华帮他取出雪团后问道。

小东说：“正常发挥，会做的都做了，拿不准的也尽力了！”

“很好！我还有几题默写古诗默错了呢！”小华笑着说，“考完就不去想它了，抓紧复习下一科去吧！”

小东回答说：“你先回教室吧，我清醒一下大脑就门回去。”

小华答应着就跑回自己班去了，留下小东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雪地里徜徉。

小东把考过的试题反复想了几遍，确定没有什么失误，感到浑身十分轻松，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就走回了教室，继续复习下一门学科了。

这一年的雪比往年要大许多，整整下了两天，到第二天下午考完最后一门学科，雪才停下来。教室外、操场上到处是厚厚的积雪，教室门前的杨树和马樱花树的枝条上也覆盖了一层雪，杨树的枝条稀疏，上面的雪较少，而马樱花就不同了，繁密的小枝上堆了厚厚的一层积雪，把枝条压得垂了下来，像一把白色的大扫帚。

由于刚考完试，无论考得好与不好，所有的学生都很放松，纷纷跑出教室，打起雪仗来。郑小东、杨小华在雪地里互相追逐着，不断把雪球掷向对方，有两次小东把雪球掷到了小华们头上，小华也不甘示弱，捧起一大团雪洒的小东满脸都是，像京剧里的小丑，惹得周围的同学哈哈大笑。

突然小华说：“王侠和李敏来了！看我的！”小华和她俩也很熟，小东刚想阻止他，小华已跑向她俩。

“王侠过来一下。”小华喊道。

王侠和李敏走过来，正好来到小华站的一棵马樱花树下，刚想问“啥事？”只见小华猛地晃动树干，并迅速跑开了，只见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下，王侠、李敏满身都是，气得她俩一边抖掉积雪，一边抓起雪去追小华。

大约半个小时后，教室前的雪地就一片狼藉，到处是深深浅浅的脚印，教室外走廊上也是一团团的碎雪，墙壁上也有粘上的雪团，有的已开始融化，雪水顺着墙壁往下流，形成一道道水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