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还在被窝里做着梦,父亲就喊我起来放牛。我不情愿地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看见父亲已经把牛绳解开了。
"小满,今天你带大黄去后山放牛吧。"父亲把牛绳递给我。我接过牛绳,冰凉粗糙的触感让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大黄温顺地低下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我的手心,痒痒的。
山间的晨雾还未散尽,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远处的山峦。露水沾湿了我的布鞋,凉意从脚底一直蔓延上来。大黄走在前头,不时低头啃几口路边的青草,尾巴悠闲地甩动着,驱赶着早起的蚊虫。
后山有一片开阔的草地,是我最喜欢放牛的地方。那里长满了嫩绿的狗尾巴草,还有星星点点的野花。大黄一到那里就迫不及待地埋头吃起草来,我则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母亲给我准备的玉米饼。
阳光渐渐暖和起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云彩变幻出各种形状。大黄吃饱了,就在我身边趴下,时不时用尾巴扫过我的脸。我摸着它粗糙的皮毛,能感觉到它有力的心跳。
有时候,我会带着竹笛来放牛。悠扬的笛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一群群山雀。大黄似乎也很喜欢听我吹笛子,每次都会抬起头,耳朵一动一动地听着。山风拂过,带来远处稻田的清香,还有不知名的野花的芬芳。
记得有一次,大黄突然挣脱了牛绳,撒欢似的往山里跑。我急得直跺脚,跟在后面追。它跑得飞快,我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在一个山坳里找到了它。原来它是被一群野蜂追着跑,脸上被蜇了好几个包。我心疼地摸着它的头,它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我。
下雨天放牛是非常有意思的。山里的雨说来就来,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生疼。我和大黄躲在山洞里,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山洞里有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还有不知名的小虫在角落里窸窸窣窣地爬动。大黄的皮毛被雨水打湿了,散发出一股特有的气味,混合着青草的气息,成了我记忆中最熟悉的味道。
有时候,我会在山上遇到其他放牛的小伙伴。我们就一起在草地上玩耍,用树枝在地上画画,或者比赛谁能把石子扔得更远。大黄和其他牛儿就在一旁悠闲地吃草,偶尔抬起头看看我们,又继续低头啃食。
记得那是一个深秋的星期六下午,我照常带着大黄去后山。山上的树叶已经开始泛黄,风一吹就簌簌地落下。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大黄慢悠悠地吃草。突然,它停下了动作,竖起耳朵,警惕地望着远处的灌木丛。
我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只小野兔从草丛中窜出来,慌不择路地撞在了大黄的腿上。大黄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但很快又低下头,用鼻子轻轻碰了碰那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我赶紧跑过去,把受惊的小兔子抱在怀里。它的心跳得飞快,像个小鼓槌在敲打。
我抱着小兔子坐在石头上,大黄就站在我身边,时不时用鼻子嗅嗅这个小不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仿佛成了这座山的一部分,和大黄、小兔子,还有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
傍晚时分,我牵着大黄往家走。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大黄的铃铛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响声。远处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空气中飘来饭菜的香味。父亲坐在院子里等着我回,看见我赶着大黄回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旁边已经准备好了一大锅饮牛的温水。
那些放牛的日子,就像山间的溪水,静静地流淌在我的记忆里。大黄早已不在了,但每当我闭上眼睛,仿佛还能感受到它粗糙的皮毛,听见它咀嚼青草的声音,闻到它身上特有的气息。那些清晨的露珠,午后的阳光,傍晚的炊烟,还有山间的风,都成了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印记。
如今,我常常一起孩童时代放牛的情景,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后山那片我曾经放过牛的地方。那片草地还在,只是少了吃草的老黄牛,少了那个爱拽着牛尾巴看牛吃草的少年。
我知道,几十年的光阴都过去了,我已成为一个在县城生活和工作的“城里人”,但那些美好的放牛记忆,永远留在了家乡的后山,留在了我的心里,像一颗颗晶莹的露珠,在记忆的阳光下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