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点多快要休息了，忽然觉得饿了，翻找家里还真没有吃的东西，然后就看到包里的一个小塑料袋。想起，这是中午母亲塞到我包里的。
知道我血糖偏高，每一次去母亲家，母亲总是给我包里塞些吃的，让我装在单位饿了时候吃。但每一次母亲让我拿东西时，我总是不大情愿，一则是家里基本也都有，另外就觉得琐碎麻烦，所以很多次不等母亲说完，人已经匆匆带上门离开母亲家，然后就会看见母亲从窗户里伸出手唤我回去。而我总是摆摆手继续离开。那个时候，母亲俨然已经成为从前的奶奶，曾经，奶奶就是这样，和目前不同的是，奶奶会踮着小脚追出来，然后因追不上我站在那里叹息。
今天，母亲成了奶奶。其实我并非愚钝，也经常琢磨这个问题。但还是难以真正做到顺从。母亲很固执，有时候认为自己做的对的事很难真正改变观点。今天中午的争执还是因为母亲不听话。搬到县城后，她总是经不住那些年轻孩子劝说，偶尔就会背着我们从那些保健品店里买些东西回来，然后当宝贝一样留给我们。虽然没有太名贵的，但所谓的保健腰带，羊奶粉，各种胶囊等等经常有，有一次还给哥哥家里买了个毛主席像，说是护佑哥哥全家。母亲其实很少给自己买，比如腰带是因为我腰疼，所以人家一说管用就急急给我买了回来，哥哥姐姐经常因为这事和母亲争论，但母亲有一次委屈的说，你们一辈子难道花的每一分钱都物有所值吗？我也有冲动忍不住的时候啊，说到这里，母亲一脸委屈，我们便不再作声。想想看，母亲说得有道理，其实我们每一次消费，也并非都花到刀刃上，那些买了不喜欢的衣服，一样束之高柜，那些买了不想吃的东西，一样浪费扔掉。其实，母亲这一辈子过得日子小心翼翼，穷苦的日子里，用一分钱掰开两半花的方式把日子过得妥妥贴贴，她从不轻易乱花钱，用在自己身上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我问自己，是不是我们有点小题大做了？为什么我们总觉得我们花钱是天经地义的，即使花的冤枉也情有可原，而却不允许母亲这样呢？这个问题我想过很多次，孩子们怕母亲上当受骗是当然的，但我们真的好好理解母亲的心吗？她为什么会上当呢？不过是那些人总是说吃了这些对身体好，尤其对孩子，所以，每一次，母亲总是以母亲的名义被说动，被蛊惑。
今天中午回去，吃完饭，母亲拿出一个小瓶，告诉我说是阿胶，喝了会增强身体免疫力，我上班累，让我拿回去喝了补补身体。但我没等母亲说完就急了，因为刚刚前几天母亲买了羊奶粉，我们劝说了不让买，而这次母亲又从保健品店里买了另一种产品――阿胶。我一边打开手机让母亲看哥哥在家人群里发的一个保健品视频，一遍忍不住地开始数落母亲，母亲不停地搓着手说，这个喝了对身体好，主要是看我累，想给我补补。我继续劝说一顿，然后就上班走了，那一瓶阿胶孤零零放在母亲手心，任母亲来回倒腾着。
那天和姐姐坐在一起聊天，说起母亲，姐妹俩反省了半天，姐说，咱们几个对母亲都很孝敬，也都是掏心掏肺地关怀母亲，但有时候总是把关怀体现在数落和指责母亲做的不妥的地方，觉得母亲不会搭配穿衣，觉得母亲总是偷偷跑去买最便宜的打折衣服，而缺少像对孩子一样的鼓励和欣赏。
此时，看到母亲偷偷装在我包里的阿胶糕，忽然想问自己一个问题，我撇下母亲和那一小瓶阿胶走了之后，母亲是怎样的神情？我想象不出，但我再一次想到奶奶，想到一个老人踮着小脚追我给我一些小线绳之类的小东西，我撇下她离开时她的无奈和失落。
若干年前我曾经一次次在回忆奶奶时想起这个场景，若干年后，我会不会一次次想起母亲今天给我这瓶阿胶？我会不会还能找到像她一样，即使受数落仍停不住关怀脚步往我包里偷偷塞吃的的人？
所以，明天，我应该去母亲家和她要上那瓶阿胶，让一个母亲的心不至孤单。那时，她的脸上一定会多些微笑，少些失落吧。
2020年1月13日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