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感知秋来的，是窗台那盆桂花。某天清晨开窗，一缕清苦的甜香钻进来，像被秋风揉碎的月光，在鼻尖绕了几圈才肯散去。细瞧，墨绿的叶缝里藏着点点金黄，不是盛夏花朵的张扬，是攒了一整个夏天的温柔，悄悄在凉风中舒展。
楼下的老樟树也换了模样。夏日常绿的枝叶间，开始缀上些浅黄与橙红，风一吹，叶子便打着旋儿落下，铺在窗下的石板路上，像铺了层碎金。有孩童踩着落叶经过，“咔嚓”“沙沙”的声响，成了秋日最清脆的注脚。我总爱捡几片形状完整的枫叶，压在书桌的词典里，叶脉间还留着阳光的温度，翻书时便会飘出淡淡的草木香。
午后的阳光变得格外慷慨。不再有盛夏的灼热，透过纱窗洒在身上，暖融融的像裹了层羊绒。这时总爱泡杯菊花茶，瓷杯里的干花在热水中缓缓舒展，清苦的香气漫出来，和窗外飘来的桂花香缠在一起。偶然抬头，会看见晾衣绳上的衬衫轻轻晃荡，衣摆扫过墙角的南瓜藤——那是邻居奶奶种的，结了两个圆滚滚的小南瓜，在秋阳里泛着温润的黄。
傍晚的风里藏着更浓的秋意。下班路上，总能遇见卖糖炒板栗的小摊，铁皮桶里冒出的热气裹着焦糖香，让人忍不住停下脚步。捧着温热的纸袋往回走，抬头望见天边的晚霞染成橘红色，归鸟掠过树梢，远处传来收割机的轰鸣——那是田埂里的稻谷熟了，正把丰收的声响送进寻常巷陌。
夜色渐深时，秋便沉了下来。月光洒在窗台的桂花上，花瓣上的露珠亮得像碎星。风穿过枝叶的声音轻了，只有偶尔落下的枯叶，在地面敲出细微的声响。这时才发觉，秋从不是单一的模样：是桂花的香，是枫叶的红，是板栗的甜，是月光下的静，是藏在烟火气里的踏实与丰盈。
就像此刻，桂花的香气又漫过窗台，混着杯中残留的菊香。原来秋天最动人的，是这清冽里藏着的温暖，热闹中裹着的宁静，在每一个寻常的朝暮里，悄悄酿成了岁月的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