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寸心 图|网络 【原创】
“腊月八”,想起“糊心饭”……
和老家所在地接壤的周边县城中,有几个是少数民族集聚地,所以最早接触的少数民族是回族。
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搞活经济,回族以其敏锐的经商头脑抓住机会,率先开始做生意,他们通过各种途径向周边辐射……
儿时记忆中,对回族的印象:他们大都带着“白帽子”,开着手扶拖拉机,或拉着大米换当地人的小麦(当地不种水稻),或拉着西瓜等水果换粮食,或收购当地的洋芋、玉米、大豆,或收牛羊等。
他们出门做生意,成天赶路,天黑了,走到哪就在那休息,田间地头、路边林地,或搭个棚子,或露天宿营……以其超常的吃苦精神成当地人的榜样。
往来时间长了,就和当地的人熟悉了,有时天冷下雨也会借宿在汉民家里,但从来不吃我们的食物,连水都不喝一口,这当然是宗教信仰使然。
再到后来,他们和当地汉民成了朋友,互相插科打诨,吹牛打趣,大都免不了拿对方的习俗信仰开涮,最有意思的是他们戏说我们当地的过春节习俗。
这还得从腊八说起,之所以说“过了腊八就是年”,按当地习惯,过了腊月初八,一切事务都是围绕“过年”展开的,辞旧迎新嘛!
旧时说“混腊月”(混有热闹意),从腊月初八开始,扫房子、办年货、杀猪宰羊、讨账还钱、嫁娶相亲、搭台唱戏、秦腔社火、烧香祭祀、走亲访友、猜拳喝酒、磕头拜年、蒸馒头、贴春联……
这日子,几乎是忙活整整一个腊月,享受一正月,反正是农闲时间,有的是时间挥霍,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用好的……
这种悠闲和奢侈一直持续到清明前后地里开始忙了才作罢。
腊月初八这天,当地的习俗除了彻底搞卫生(俗称扫房,主要是屋顶也要扫),吃的食物不是“腊八粥”,而是“搅团”(一般是杂面搅拌成的团状食物)。
“搅团”比较黏,但一定不能吃完了,要剩一些,完了将剩的“搅团”连同一大早从河里搬来的冰块(俗称“搬兵/冰马”)一起放在粮仓上,到正月初一“初行”接“喜神”前给自家牲口吃(老辈留下的,未考证何意)。
也正是由于这“搅团”粘似浆糊,回民打趣汉民,叫“搅团”为“糊心饭”。一段很有意思的打趣,包括了当地孩子几乎所有的习俗,现在说不全,也说不出那味儿,就说个大概吧!
话说,“你们腊月八吃了“糊心饭”就开始胡整咧,先是把一年辛辛苦苦挣的钱“盘年货”花光,又是蒸馒头又是炸油饼,能吃的吃光,能用的用光,把圈里的猪也宰了吃肉咧……
到了腊月二十三把“灶王爷”一送,才就耍开了,成天胡吃海喝的,无法无天,今天在这家和喝,明天在那家醉……
腊月三十还不忘把“老仙人”(指已故亲人的神案、牌位或家谱)接回来供养几天,过几天“年”,完了再送回去……
正月十五晚上点个“明灯”(当地元宵节晚上要点燃用面做的清油灯,以祭祀天地)把心“明一下”(有反醒意),好像明白一些了,但还没彻底……
实在油腻的吃不动了,正月二十五又把墙上挂的干菜拿下来,也煮着吃了(这一天是煮干菜的日子)。
到了农历二月初二,实在没得吃上的啦,连豆种子也炒熟吃了(这一天习俗是吃炒豆子),才发现这下全完了……
到了清明节,一家老小趴在“老祖宗”的坟上好好哭了一下,才算彻底明白过来,又开始好好苦一年……
这就是记忆中的腊八节就在一顿“糊心饭”里,这些乡野俚语(现在人叫段子)通常不一定是回民编的,更是汉族自己的这种习俗的自嘲,如今想起来总是那么生动温馨,如在昨日,像在眼前……
记下这些碎片,不然定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