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读唐翼明先生的散文集《江海平生》。
唐先生生于1942年,毕业于武汉大学,和我的老师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他是新中国第一批硕士学位获得者,也是台湾讲授大陆文学的第一人。唐浩明先生的哥哥,学术专长为魏晋文学与魏晋思潮。(以上来自百度百科)
《江海平生》是他的一部回忆录,也是散文集。书腰上密密麻麻打着几个大佬的名字“唐德刚”、“夏志清”、“冯友兰”、“周汝昌”、“刘道玉”、“唐浩明”。这些应该是书中提到的和他相关的人物吧?
不着急,慢慢打开书来看。
粗略翻了一下,全书共分四章,分别是“上学的路”、“诺贝尔梦”、“到美国去”、“旅台杂记”。每章十几篇文章,总共67篇,加一篇自序。
自序非常简洁,自称“自己也躬逢家国多事之秋,平生乖舛艰难,有志无成,颠沛流离,转徙多地,生于湖南,长于武汉,留学美国,执教台湾,虽不敢窃攀夫子,但很能懂得‘东西南北之人’那一份辛酸与自豪。”
因此,他在这本集子里,记录自己平生东西南北的鸿爪燕泥。
那么,作为读者,就让我开始追随人的鸿爪燕泥,寻找过去,正视现在。
今天读了第一章的七篇:
《六岁出门远行》:记述了六岁时跟随母亲从衡阳去往南京看父亲的记忆。记忆中的片断,火车开动时不在身边的恐惧,在船上生病,在九江,母亲上岸买瓷器。到了南京,父亲抱着烧饼给他吃,还有去曹伯伯(曹圣芬)家,去中山陵等等。孩子的记忆是片断的,却是几个月后,父母留下他和弟妹去了台湾,在三十多年后再重逢的生命记忆。
摘录:六岁时的出门远行,尤其是那小站上你眼睁睁看着母亲跑着追赶火车,越变越小终至消失,后来又越变越大终至回到你身边的那一幕,意是你整个生命的一场序曲,一个预告,是仁慈的上帝为幼小的你编写的一个命运密码。
《妹妹的死》:妹妹比他小一岁,伯父被打成地主,他们兄妹被划分贫农,弟弟被人领养,他和妹妹相依为命。住在伯父被分出去的最破的那间屋里,只有九岁和八岁的两个孩子,得自己弄吃的。结果妹妹得了痢疾死去,成了心中永远的痛。
《伯父》:印象中的伯父永远板着脸没有笑容,严格又不近人情。土改以后,脾气更沉默、更古怪、更暴躁了,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差,还把他的右耳打聋。他记得伯父对他的不好,在回忆中,也记着伯父在他生命里起到的重要作用。
摘录:鲁迅说:“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你后来读到鲁迅这句话,就无法不联想起你的伯父伯母跟堂姐。对于中国人的恶劣,你早就从你自己的家人中见证过了。
《抓鱼摸虾的乐趣》:每个农村的孩子小时候都玩着这样的游戏长大的吧。更别说是湖南的乡下,丘陵地带,有梯田,有水,就有鱼虾。捡田螺,抓泥鳅,挑蚌壳,摸小鱼,抓虾子。每个江南的村落里,都会不断重复这些游戏,比起现代孩子玩电脑手机游戏,这种接近大自然的游戏,会不会更有乐趣?
《乡下孩子的点心》:七岁之前,他可以算是贵公子。父母都是国民党政要高官,家里条件可想而知。但七岁以后,因父母要逃亡台湾,便应着伯父的要求,把三个孩子送到了乡下。不久土地改革,他被划成贫农,不再有点心可以吃。不过,所谓不能吃的点心是城里的贵族点心,而在乡下,还是有许多点心可以吃的,比如红薯干、米粑等等。读着文字,大致能想象出什么样子来(我们苏州这里也有红薯干和锅巴、糍饭),大半夜的,倒流出口水来了。
《鞋子与潜意识》:男人十几双鞋子的确是有点多了,但对于讲究的人来说,大致也是个正常水平吧。其实他常穿的也只是一双鞋,其他都是备用,说丢也能丢,却丢不掉的原因,他用弗洛伊德的学说,是在潜意识里对鞋子有一种特别的珍惜。小时候没鞋穿的恐惧已经深深地扎根在潜意识里。(我很能理解一些老人,为什么要囤很多东西都不舍得丢掉,大致也是经历了贫困的时代。)
《腿的故事》:九岁那年,在学校滑滑梯时,压断了小腿。记忆中李老师把他送到一个药店老板欧阳先生那里,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把腿治好了。
摘录:你的腿好了,百分之百地好了,一丁点儿后遗症都没有。你进了中学,跟所有同学一样地跑步、跳高、跳远,你不说,谁也不知道你的腿断过一次。欧阳先生救了你一条腿,也救了你这一辈子。你此后得以渡过种种灾难,得发娶妻生子,得以翻山越海,得以走遍全世界五大洲五十个国家。你不敢设想,如果你从九岁起瘸了一条腿,你的生活会是怎样的面貌。
先生文笔很好,讲述自己的故事,却用第二人称,那是老年的自己与过去的自己的对话,跨越时空的凝视,犹如电影场景,他常用“记忆的屏幕”形容,人到中年,每每回忆,我不也一样将过去放映在“记忆的屏幕”上吗?只不过,都是黑白的。
下午昏睡了两个小时,晚上虽有精神,想着明天要早起出门,还是赶紧做完事要睡了,今天读到这里,合上书,不知会否梦见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