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听风
图/网络
1
他曾对阿寻说,想她的时候,他就半夜爬起来看星星,一抬头满天星辉,整个天空都是她的眼。
阿寻又说,想他想到扎心时,她就吃泡面,边吃边流泪骂,这泡面真辣!
说这话的时候,阿寻和我一起开车到海边。她靠着引擎,咬牙切齿地笑,一头飞舞的碎发变换着各种造型。我们一边吹冷风,一边就着海风嘬泡面。热乎乎的泡面好像把她的眼泪全都催发出来。
这时候,如果来一罐慕尼黑啤酒就更好了。可惜,那晚我们没带酒。
可是,阿寻醉了。
她不停地说话,自言自语,零零碎碎,断断续续,说完也不需要我回答。常常说完一句,后面加上一个“是吧!”然后,出神地看一会儿海面,再继续凉凉地自语道:“我就知道这样!”
不用怀疑,泡面里没有酒,她只是醉在那场缺了半边的爱情里,无法自拔。
从阿寻零零碎碎的话里,我试图还原那段听起来有些凉凉的爱情。
故事里的“他”,我没有问。因为阿寻只把我当成了谁,也或者只是一个可以任意倾倒的树洞。
阿寻的故事大约要追溯到她的大学,乃至中学。
那年,十六岁的阿寻,第一次离开父母,来到固原高中,开始了她寄的宿生活。阿凉正是她同桌的同桌。
那时候,他们坐在教室中间,六张课桌并成一排。阿寻和阿凉之间隔了一个秦筝。
少年时的阿凉特别喜欢踢球,运动后一身臭汗,让有洁癖的秦筝不堪忍受,经常跟她换位。而阿寻总是好脾气的顺一下耳边的碎发,笑着应声。
阿寻很文静,不爱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伏在桌上画画。她最经常做的事就是在练习本上画史努比。然后,涂上五颜六色的颜料,让她觉得苍白无力的青春也绚烂了很多。
有天,当阿寻涂完最后一笔,阿凉正好踢完球从外面回来。看到阿寻来不及收起的史努比,惊讶地说:“原来那份画有史努比的情书是你写的?”
阿凉的声音那么大,嘈杂的教室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后爆发出窃窃私语的交头接耳,还有一两个男生怪叫着起哄。阿寻的脸刷得一下,像只煮熟的虾子。
意识到自己的鲁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阿凉恼怒地冲那个几个男生出言不逊。有时候,人在特殊的时候会变得孤勇,阿寻就是这样,她梗着脖子,冲他呲牙一乐,“是呀!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听到阿寻这句话,平时能言善辩的阿凉一下子失语了。没想到自己刚刚让她难堪,而她却表现得这么淡定,甚至还有些酷。于是,自觉很善良的阿凉就顺坡下驴地回答:“行啊!我最喜欢史努比。”
2
青春的日子,总是那么匆匆,像一卷撕了又撕的卫生纸,很快就所剩无几。他们的快乐,也像电视剧里插播的广告那样短暂。高考填志愿的时候,阿寻试探地问,要不,咱们报同一所大学?
阿凉当即就没心没肺地说:“别,女侠千万刀下留人,整个高中因为你的史努比,我连个女朋友的毛也没捞着,就连最喜欢的班花也弃我而去。”
阿寻气结,“还不是你自己作,刚考完就急哄哄的给人表白。表白就表白吧?还要玩情调,浪歪歪的半夜爬起来给人打电话,约人到山顶看星星。结果,害得人整个宿舍集体骂你神经病。最后还是我陪你在山顶吹了一夜冷风,整整病了一周才缓过来。”
说这话的时候,阿寻看着阿凉满不在乎的笑脸,心里忽然酸涩的难过。想起他常在她耳边嘚吧,他的白裙子如何仙气飘飘,如何温柔大方。阿寻低头瞅瞅自己雄壮的大腿,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点了无数根蜡烛。
那个漫长的夏天,还未恋就已失恋的阿凉,拉着励志减肥的阿寻,陪他吃遍了小城的小吃街,然后勾肩搭背,毫无形象地蹲在马路牙子上喝酒。那时,喝高了的阿凉搂着阿寻的肩膀,大着舌头又哭又笑,“阿寻,你是他最好的哥们,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整个暑假,他们像情侣那样,一起逛商场,一起拍大头贴,一起看电影,一起骑单车,玩遍了游乐场的每一个项目。
然而,就在开学的前一天,他们还手拉手在满是梧桐树的绿荫路走了一遍又一遍。第二天阿凉就一声不吭地去了厦大。虽然,阿凉一直没说放弃北大,改报厦大的原因。但阿寻却清楚无比,因为那里有白裙子。
当阿寻在班级群看到阿凉和白裙子在厦大游玩的照片时,她默默把花了一晚上涂好的史努比情侣衫,压到了箱底。她知道阿凉真的在躲她。得知这个消息,阿寻所有的眼泪都化作嘴边的苦笑。或许作为一个胖女孩,奢望阳光帅气的阿凉垂爱,这本身就是一件天方夜谭的笑话。尽管她有着北极光一样瑰丽的内心,可她喜欢的男孩却无意回头看她一眼。
真相总是残忍又血腥,在揭开的那一刻,阿寻被撕得遍体鳞伤,但却让她清醒地认识到现实的凶残。身边的朋友一个个谈起了不咸不淡的恋爱,纷纷劝她别那么佛系,人生要学会及时享受爱情。不然,等到走进爱情的坟墓,那简直就是对人生的污蔑。
那时候的阿寻,已经瘦下来了,一米七二的身高,穿起了聘聘婷婷的白裙子,摇曳的身影,成了她们学院的一朵小花。可是,阿寻却清醒地摇摇头,把自己扔进了图书馆。或许,她的爱情早已在那场无望的仰望里耗尽了。有时候,她常常看着好友栏内灰扑扑的小企鹅,想得心里酸疼酸疼,却仍是没有发过一条信息。
阿凉常常想,或许爱情也是一座不可再生的稀有矿产,一旦开采过量,就再也无法心动。
3
巴塞罗那的冬天还是有些冷。阿凉醉得有些厉害,她不停地笑,不停地哭,可是最后却长久地望着海面,一言不发。
当初,原本要去英国的她,听说阿凉为了白裙子一路追到了英国,便临时改道来到了西班牙。
刚到西班牙,由于语言不通,没有认识的人,一个人特别孤独,又特别想家。所以,她每天除了上语言课,就是到中餐厅里呆着,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大街,听着耳边亲切的母语,假装自己不是一个人。最难熬的是夜里,常常整夜整夜的失眠,想得最多的居然是阿凉,以及那段友情以上,恋爱未达的小暧昧。
她常常想,如果那时她去了英国,后来会怎么样呢?然而,人生没有如果,除了身边冷冷的风,冷冷的雨,冷冷的一个人的寂寞。
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个人的孤独。异国他乡,没有比孤独更完美的伙伴。有时,在街上走着走着,忽然看到迎面过来一对情侣,她的心脏就会莫名其妙的收缩,酸涩。然后驻足街头,看着他们慢慢消失。
想一个人是寂寞的,也是幸福的。还记得那年暑假,阿凉跟她并排躺在山顶的石头上看星星。
阿凉的声音凉凉又伤感,“我是真的喜欢她,喜欢她走过窗前飘过的白裙子,喜欢她的笑,她的眉,她笑起来微微上扬的唇角。想她的时候,我就半夜爬起来看星星,满天星辉,就像她笑起来的眼,整整陪伴了我三年。”
听到这话的时候,阿寻就把那颗滚烫的心熄灭,将要出口的喜欢艰难地咽了回去。或许阿凉永远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爱吃酸辣牛肉面,只是因为在流泪的时候,还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这面真辣!
习惯是一件很吓人的事情,初到西班牙,每当心情不好,她就来一碗热热的泡面。一边吃,一边哭,好像把所有的委屈都宣泄一空,然后继续往前走……
这个季节的海风很凉,我问她,那现在呢?还在想那个阿凉?
她说,留学的第二年,她回国刚好赶上同学聚会,碰见了阿凉和白裙子。她居然很平静,好像过了那个假期,她和他只是两条并排向前的单行道。向左,向右。
阿寻平静地笑着,“有时我就在想,自己究竟是忘不了那个人,还是忘不了那段青春,忘不了第一次悸动的感觉。”
孙燕姿在歌里唱,“我不难过,这不算什么,只是为什么眼泪会流。我也不懂,就让我走,让我开始享受自由,回忆很多,你的影子也会充满我生活。”
生活就是如此,你走过了我人生一阵子,我却记得一辈子。然而,心动就像一阵风。风来了,有人半夜起来看星星,有人边吃泡面流眼泪。当它悄然而去,却固执的在你心头留下一朵涟漪,那些藏着回忆的小习惯因此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就像你曾经固执的认为,忘不了的就是那个人,就是今生的遗憾。可其实,当你走远了才发现,它原来只是一阵风,吹过你的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