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峰和李辉同时朝着笑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猩猩杰克穿着一套不知道丁峰从哪弄来的小孩的衣服，上身是一件橘黄色T恤，下身是一条牛仔短裤。此刻他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电视里放的是动画片汤姆与杰瑞。动画片的内容居然让它像个小孩一样笑得前仰后合。

艾华也听到了杰克的笑声，她在脑海里很是诧异地问道：“你不是说在丁峰的家里吗？刚才的声音怎么像是杰克的？”

“不就是杰克，研究所现在没人了，丁峰怕把它饿死，给接到他家里来了，杰克现在可不是一般的猩猩，比一般的小孩都要聪明，这会它在看动画片呢。”李辉这句话不是在脑海里跟艾华沟通的，而是直接说出来了。

丁峰瞥了一眼依然在全神贯注看着动画片的杰克，然后苦恼地说道：“你是跟艾华说的吧，唉！别提这小家伙了，来我家才两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不，从昨天开始，又迷上了电视了，它屁股粘电视机前的沙发上就挪不开了。我这好端端的单身青年，现在感觉无缘无故带了个小孩一样。”

艾华听到了丁峰的话，她在脑海里问李辉：“杰克为什么会变聪明呢？”

“这一时半会说不清，到时候再慢慢告诉你吧。”李辉同样在脑海里回答。

“哦，你替我谢谢丁峰，有他照顾杰克，也让我放心了。”

李辉看了一眼杰克，然后没好气地对丁峰说道：“艾华说谢谢你照顾杰克。”

丁峰对于李辉的语气倒是满不在乎，他笑嘻嘻地说道：“谢什么啊！我跟艾华这关系用不着谢”

李辉看着丁峰，一副嫌弃的表情：“别摆出那让我恶心的笑脸，艾华看不到，再说了，你跟艾华什么关系也没有。”

丁峰抠了抠后脑勺：“唉！现在说话怎么这么别扭，李辉，你得赶快让艾华看得见，不，应该是把她的身体整个还给她。我可不想什么话都还要你传达。”

李辉不耐烦地回答：“我当然知道要把身体还给艾华。走，艾华，咱们回家吧。”

听到李辉说要回家，丁峰有些着急了：“别啊！我还有好多话要跟艾华说啊！”

李辉看着丁峰着急的样子，露出了笑脸，只不过这笑容有些嘲讽的味道：“你那些话跟杰克说吧。”说完，他就走准备走出丁峰的家门。

一直在看动画片的杰克看到李辉要走，立即从沙发上蹦了下来，跑到李辉脚边，抱住了李辉的大腿，看上去是不愿意让他离开。

李辉低头看着杰克，笑了笑，然后把杰克抱了起来：“小家伙，我必须要走了哦，我要想办法把这身体还给最喜欢你的艾华啊。嗯，而且很显然，丁峰这家伙比我更适合照顾你，你在这的生活看上去很不错哦。”

杰克似乎完全听懂了李辉的话，他被李辉放下后，睁着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把李辉看了个遍，他好像开始怀疑面前这个他最熟悉的人并不是最疼他的艾华了。看了一会后，它朝着李辉咧了咧嘴，又坐到沙发上继续看动画片去了。

李辉摇了摇头，径直走出了丁峰的家门。

丁峰这次没有挽留了，而是对着李辉的背影说道：“那下次见面，我希望能直接跟艾华交流，而不是要你这家伙传话了。”

李辉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丁峰，举起右手扬了扬。

李辉回到家，看着这熟悉的环境，想起之前自己因为完全投入到研究中，衣食住行都搬到了实验室。他记不清上次和妻子共同在家生活已经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没想到这次和妻子一起回家会是现在这种二位一体的状态。想着想着，李辉眼眶又开始湿润了起来。

“你是不是在哭啊？我能感觉到你在哭。”艾华在大脑深处说道。

李辉揉了揉眼睛：“没有哭，只是回到家有些感慨，上次我和你一起在家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

“你还记得啊！你之前眼里只有工作和研究，哪里还记得我啊！”艾华直接表达了她对李辉的不满情绪。

李辉叹了口气：“唉！我是从来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现在还在你身体你苟活着，我必须要把身体还给你。”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啊，虽然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能够听到你声音，能够真正地感受到你的喜怒哀乐。对我来说足够了。”

“你怎么就这么傻呢？我真不值得你这么做，一定有办法让你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

说完，李辉就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着眼睛打起了坐，他想尝试着用自己的意念把身体交还给艾华。

艾华还想继续在脑海里和李辉沟通，可是李辉却不再回应她的话了。她明白李辉在做什么，她想阻止李辉，可是却也无能无力。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李辉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而依然在那个混沌空间的艾华也逐渐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她。她知道这是李辉的意识在试图把她拉出这个空间，她也放空了心思，顺着这股力量往上飘移。这股力量越来越大，艾华感觉到她往上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渐渐地她看到无尽黑暗的上空出现了一束微弱的光线。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束光线越来越强烈，艾华离那束光线的源头越来越接近。她开始看到光线源头外出现了一些模糊的景象，她知道这就是这个空间的出口。她在混沌空间里感觉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此时看到了出口，她的心情也是无比的激动，她自己也尝试着用力地往出口方向移动。那些景象随着艾华慢慢地接近，逐渐清晰起来。当艾华冲出这个出口的一刹那，她那许久未见的，却又是她最熟悉，最亲切的家，清清楚楚的映入她的眼帘。

而这段时间李辉有着跟艾华恰恰相反的经历。当艾华回到自己身体的那一刻，李辉却坠入到了那个混沌空间。

当李辉看到周围无尽的黑暗之时，他反倒是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把艾华的身体交还给了艾华。他环顾周围，发现这里果真和艾华之前告诉他的一样，是一片混沌，无论哪个方向都看不到边际，似乎这里没有了空间的概念。

他发现自己在这里已经没有了实体，只是一个散发着淡蓝色光源的光球。没过多久，他也听到了那有节奏的声音，他心情立刻激动了起来，因为艾华之前告诉过他，这声音是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的心跳声。他并不像艾华那样没有了方向，他此时很清楚声音传来的方向，于是他立刻朝着这个方向寻去。

让李辉没想到的是，这声音听着似乎离他很近，可是他自己感觉已经前行了很远了，声音依然是那样不远不近地响着。他停了下来，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但是转念一想，这里应该是没有空间的概念，那同时也就没有方向这一说，走错方向也就不存在了。

就在李辉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声音传到他的心头。

“辉，你在吗？我已经能重新控制身体了。”

得知艾华已经重新控制了身体，李辉心中松了一口气：“嗯，我在的，你回到自己身体多久了？”

“应该才几分钟吧，我能够控制身体后，马上就试着跟你沟通，我生怕你又不见了。”

李辉很是惊讶，因为他在这里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而艾华却告诉他才过去几分钟，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放心，我还好好的，只是我现在应该是在你之前所说的那个混沌空间里，这里似乎没有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你那里才几分钟，我却感觉过去了很久了。”

“是这样的，之前我在那里也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

“嗯，我现在也听到了咱儿子的心跳声，我想找到他，却好像迷失了方向。”

“嗯，我之前也是没有方向，但是我似乎无形中有种力量一直在帮我指引方向，我开始并不知道那是宝宝的心跳，只是我坚信找到声音的源头，就能找到离开那里的方法，于是我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前行，最终还是让我看见了我们的宝宝。”

李辉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大概明白了，这里应该是属于灵魂的世界，在这里所有的空间和时间都会根据自己的意识而改变。就像我和你之前感觉这里的时间过得很慢，但是现在我跟你沟通的时候，时间却又是同步的，那是因为我想跟你交流，所以时间就改变了。”

“怎么感觉好玄乎，我听着都头晕了。”

“或者可以这样理解，我们现在不在一个空间，那么时间轨迹也会不一样，但是当我跟你交流的时候，就像打开了两个空间的接口，这样我们两个空间又同步了。”

“我好像更晕了。”

李辉没有再继续和艾华沟通。他想验证自己对于这个空间的设想，于是他放空了心思，果真就如同他的设想一样，两个空间的接口随着他的意念已经断开，他没有再听到艾华的声音了。

李辉并不担心艾华那边，他知道不管自己这里过去多长时间，在艾华哪里应该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现在只想尽快见到自己儿子的意识，第一，他想求证一些他未解的答案；再者，他也确实想亲眼目睹儿子的灵魂。

李辉开始在原地冥想，他想感觉到艾华之前所说的那种无形的力量。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终于有了一种前所未有有的体验，有种说不出的，很强烈的感觉直接从他心底冒了出来，这感觉就像艾华所说的那样，是种无形的力量，而这力量似乎在为他指引着某个方向。李辉打起了精神，顺着这股力量指引的方向继续前进。

李辉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见到了自己未出生儿子的意识，就和艾华向他描述的一样，是一个散发着淡黄色光亮的光球。而这光球是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在李辉的眼前。光球的光线随着李辉一直听到的心跳声在忽明忽暗地有节奏地闪烁着。而且更加奇特的是，这个光球看上去是依偎在另一个稍大一点的光球上。

那个稍大的光球通体散发着耀眼的金色的光芒，这些光芒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笼盖着稍小的黄色的光球。

李辉被眼前这他从未见过的景象给完全震惊到了。这一大一小两个光球他都感到无比的亲切。小的那个他知道那是他未出生儿子的意识，而稍大的那个此时就如同母亲一样在爱抚着小的光球。李辉顿时明白了，这大的那个就是艾华的灵魂。

李辉完全没有想到人的灵魂会是以这样的形式存在这，此时在他眼里，艾华和自己未出生的儿子的灵魂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独特。这完全已经打破了他之前对灵魂的认知。他一直认为自己已经完全破解了人的灵魂。他一直觉得灵魂就是计算机代码一样的存在。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知，多么的自以为是。

他靠近了艾华和自己的儿子的灵魂，他忍不住想去抚摸他们，可就在他即将要触碰到他们之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又发生了。他忽然感觉到自己以非常快的速度往上飞去，这混沌空间的一切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抬头看到了自己上空出现了一个出口，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冲出了这个出口。他再低头时，那个混沌空间已经不见了，而映入他眼帘的是正坐在自己家客厅的艾华。

“艾华，我见到我们的孩子了，不但见到了他，我还见到了你的灵魂。”李辉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了艾华的脑海里。

“啊！这，你刚刚还在跟我解释两个空间，把我说得头都晕了，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你又说见到我们的孩子了？”

“我说过，这两个空间的时间是不一样的。不，应该是说，在那里没有空间和时间的概念。你是一眨眼的功夫，而我却过去很久了。”

“那你现在还在我们孩子的身边吗？”

“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离开了那个混沌空间。”

“啊！那，那你现在在哪里？”

“嗯，以我的视角看的话，我应该是在你头上。”

艾华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抬头看了过去，可除了看到自己家客厅的天花板，什么也没看到：“你是不是在唬我啊？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我当然没有唬你，只是你看不到而已。准确的说应该是我的意识能够蔓延到你身体外，可以想幽灵一样飘在你周围。”

艾华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我怎么觉得有些瘆得慌，这有些像鬼片的情节啊。”

“我本来就应该是个鬼。”

艾华感觉李辉的语气似乎有些沮丧，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安慰道：“啊！是我说错了话，你怎么能是鬼呢，嗯，你现在应该算是我的守护神吧。”

“不，我本就是该死之人。在我进入到那个混沌空间之前，我一直天真的以为，我能掌控人的灵魂，甚至人都可以因此而避免死亡。可是我在那里见到的一切却打破了我的认知。我现在觉得人的灵魂都应该是独一无二的，不应该被复制，被移植。也许一直以来，丁峰都是对的。”李辉显得有些失落。

艾华一时也无言以对。她虽然一直以来都在李辉身后支持着他的工作和研究，但是这完全因为是站在李辉妻子的立场上，是无条件的对丈夫的支持。但是她本身并不赞成灵魂移植的研究，可她在李辉意外死后却又利用了灵魂移植的技术。而此时李辉对于灵魂移植技术开始产生怀疑，其实她自己也陷入深深的矛盾中。

“我们不说这些了好不好，我们两口子好久没有在一起了，现在有的是时间，我们出去散散心吧。”艾华转移了话题。

“我们这算是在一起吗？我只不过是个幽灵。”李辉对艾华的提议似乎没什么兴致。

“我们现在当然算是在一起，我们现在可是融为一体了，这应该是爱情的最高境界了吧，呵呵。”

“我连身体都没有，连意识都要寄居在你的身体里，这是什么最高境界。”李辉依然有些失落地说道。

艾华眉头一皱，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你是怪我让你活过来？要不这身体还是给你，我来当幽灵吧，反正我只要能听到你的声音，怎么都无所谓。”

李辉感觉到艾华生气了，连忙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行，行，就依你的，我们出去。”

李辉刚说完，艾华立刻露出了笑脸，显然刚才生气是装出来的。她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开始了化妆。李辉只能飘在一边，无奈地看着。当他看着妻子似乎很久没有像这样开心过了，慢慢的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化好妆，选好了衣服，一切都收拾妥当后，艾华怀着难得的好心情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