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见一位朋友D,本来相对而谈,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等开始复盘一个失手项目的细节,都沉默了,似乎千斤重担塞住了嘴巴,眉毛皱得打结在一块了。
“我还是想、说、说、这个……”,我从正常人变哑巴,又变结巴了。
D说:“还有什么可说的?”
又讲起7月电话我未遂,我短信回复的冰冷语气:“我听别人说,不敢相信,才跟你确认的,亲口听你说的!你说的好像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以容我说两句吗?”我挣扎着,希望捋顺一口气,讲讲过程中的困惑,带着自以为的理性,却看到她放在桌上的右手一直在发抖,猜想或许她压抑了很大一股恶气,因愤怒都发抖。你知道,愤怒的人很有力量,就算控制住身体的动作,还是泄露了天机。
“你只能说3句!”D冷冷地回答。
再次惊慌地沉默,能说点什么?说不出来什么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堆雪。一起去的同事在对面看不下去了,拿着手机识趣起身打电话去了。
试图坚持着说完,刚说一点点,本来为讲述当时时间点的过程的某词语,再次捅了炸药包,D炸裂了:“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原来你们公司都是这样看我的!”
忍了又忍,委屈冲上了嗓子眼,有一股找个地缝钻进去大哭一场的冲动。好像小时候被老师罚站,站在班级最前面,老师摸我兜儿空空的,再往后摸,原来瓜子、软糖都跑衣服后襟藏起来!
满满的羞耻,快溢出来,滚出泪来。
似乎也还是做了很多的解释、说明,说了无关的东西,痛苦蜷缩在心里,记忆被淹没了。下午碰到两个善于倾听的朋友,聊起中午的情形,感觉对D还是很愧疚,辜负了别人“把你当亲近朋友”的期待,又说错词儿对人造成二次伤害,终于体会到D的情绪点,不,不是情绪点,而是一个情绪按钮——几年下来积累的无力感,对结算的不解,不满意服务的愤怒……并不仅仅因为我,而是因为所处的角色,着实尴尬。
回想这一幕,依然沮丧到全身无力,胳膊都抬不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可以抚慰一颗受伤的心,更不知道如何表达让人了解。哪怕表达了,是否真的可以达成了解?或许这件事,本来我也无法拍板做主,谈何解释?或许在D看来,失望与愤怒都合情合理,又能说点什么呢?
这么跟朋友说,她说:“还是要表达的,有用的。”半信半疑,实在一想就累。
D是我这几年中合作方里,十分敬重的一位,虽然产出很慢,不过质量很高。我尊重对自己有要求的人,他们少而精的工作状态往往令人折服。在能力所及之处,尽量也为她的工作做一些辅助,遗憾的是经常摸不着她的需求。
可能联系了见面了,希望做一些杂活,然后找不到人了,她实在太忙,对琐事总处理得迷迷糊糊,可是一些琐事总归是大事,比如钱。有些事情通知开了发票,很久寄来,偶尔逾期,同事总找我吐槽,我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对知识工作者来说,假如对内容最心仪,运营和沟通不太擅长的话,外包出去也好,不然很容易为此恼怒不已。这样的时刻我也经历过,烦心到不肯做一丁点儿,宁肯一拖再拖,拖到事情自动消失或千钧一发,不得不做。
某种程度上之所以拖,可能也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比如有一项超出我的权限,而又是利益攸关。我想在那个时候,情绪由此种下了。
跟另外一位知情人聊到,大概有过三件明显的事,引起恼怒,还都是我知道的。其中人我是非实在难以以旁观者视角去讲,总归我想,带给一个内容从业者的shock,犹如我错讲的那个词语一般,让人伤心。
作为独立的内容从业者,这终归是无可奈何的事。大概,这就是自由的背面、看起来自在的副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