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喜欢,不会夸张成爱」
我高中时候有个同桌叫豆子。
豆子皮肤很白,长得很干净。
她左手上总是会戴着一块蓝色的小圆表,睡眼惺忪地在她最难熬的数学课上捱日子。
豆子不常跟人搭话,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她顶多会让我帮他捡捡掉在脚边的橡皮,再文绉绉地说声谢谢。
第一次期中考试结束之后,豆子的名次因为她38分的数字直接从全班第九掉到了第四十一。
我实在看不过去,就随手丢给了她一本写满了乱糟糟批注的数学练习本,她就接过去感激涕零地帮我超度了。
后来我和豆子熟悉了,她总是会在晚自习之前帮懒得去食堂打饭的我捎一个豆沙包,再特别神奇地拍拍我的肩膀,一副‘小弟你的事就是大哥我的事’的态度。
豆子喜欢历史,于是我就老是在历史课上把脸贴在豆子的桌子边,拉长音调问她还有多长时间下课。
天气渐渐变冷了,豆子会在每天早早来到教室之后提着我俩的杯子打热水。
那天早上学校停水,豆子从书包里掏出一袋冻得冰凉的红枣牛奶,摆在桌子上面对着它发愁。
我看这场景不由得一乐,“小妹妹你和这牛奶未婚先孕啦?怎么愁成这样?”
豆子给我翻个白眼,"没热水,我觉得我喝牛奶能喝出冰碴子来。"
于是我就把那袋牛奶在怀里捂了一节课,也没捂热,起码没有了冰碴子。
"傻狍子天气哪有那么冷,本来就没有冰碴子。"豆子对着我叹了口气,用一副怜悯白痴患者的表情直打量我。
十二月三十,学校组织元旦晚会,教导主任一发话,班里同学直直往地下报告厅冲去。
我看见豆子一个人神神秘秘的,揣着手机往楼上走,我也没在意。
学校的特长生比较多,学器乐的,学唱歌的,学跳舞的,学模特的,把元旦舞台弄得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我坐在地下报告厅后排的角落里,舞台上的声音传来不免得有些空旷,有因为观众席上的昏暗,我一个人不免有些泛起困来。
突然“哗——”一声,全场灯光暗了下来,同学们不免有些惊慌,开始喧闹起来。
后台的主持人连忙出来打圆场,“因为表演灯光用的电压太大,现在报告厅跳闸了,请大家不要惊慌,技术人员马上处理。”
我转头一看,看见豆子和一群人搬着凳子刚从报告厅门口进来,连忙招呼她过来。
“你怎么搬着凳子?”
"来晚了,教导主任说已经坐不下了,要想进来看表演只能搬着凳子坐过道里。"
“那你刚刚去干嘛了?”
"嘿嘿,这个嘛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告诉你。"豆子笑得一脸得意。
"周正浩,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哈。我喜欢上隔壁班的一个人啦!"
豆子一边和我说着,一边向舞台上瞟着,直到看清她的表情,我才发觉舞台上的灯光已经恢复了。
我敢打保票,那是我认识豆子将近一年来。见过她最柔软的表情。
豆子和我说,她给她心上人起了个外号叫哆哆,因为头挺大挺圆,蓝色校服里还总套着蓝色的衬衫,像多啦A梦。
我也就白了她一眼,笔没停地继续着我手上的物理题。
“我跟你说啊周正浩,他真的超级优秀,上次考试是年纪第三,我上厕所的时候听到他们班的妹子们讨论他,说他会的乐器也可多啦。”
“我也会乐器啊,我还会你不会的数学题。”
豆子听我这么一说,嫌弃得朝我摆了摆手,“性质不一样。哆哆要是高档剧院里独自演奏的小提琴家的话,你就是天桥底下背着把破吉他的流浪少年。傻孩子,我们还是醒醒吧。”
三月份的时候学校组织春游,上了大巴车之后我一直打瞌睡,坐在我后座的豆子就一直揪着我头顶乍起来的头发,死撑着不让我睡着。
“后座这位同学,你小学语文学过拔苗助长这个成语故事没?你这样破坏农作物我要上报国家!”
本来指望着能把豆子逗得前仰后合狂笑不止,却没想到她一脸踌躇忧郁的样子,摆了个李清照的谱。
“周正浩,我想和他认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摆出自己招牌傻笑对她一放招,“我说姐姐你认识个男人就高高兴兴上去你好,HELLO,How are you呗,跟我这整什么窦娥冤呢?”
"呀,周正浩!我说正事呢,你有点正形好不好?"
“好咯好咯,那你说吧你要干什么?”
"周正浩,你要帮我。"
之后豆子就和哆哆认识了,是我帮她打听着要到了QQ号码。
豆子害羞,自己创了个小号去加了哆哆。
没想到还买聊上两天,哆哆就已经发现了豆子的本尊。
豆子那时候又是开心又是担心的和我讲述她和哆哆相识经历,每天聊天的内容,一起讲过的笑话。
我也只是一边帮豆子写着她不会做的数学题的详细步骤,一边挑三拣四地听着。
后来哆哆对豆子说,他其实从刚开学的时候就注意到豆子了,对豆子挺有感觉的。
豆子因为这句话油光满面地跟我念叨了一星期。
她还在自己数学草稿本的封皮上用黑色的马克签字笔认真地写了这样一句话,“最幸福的事就是,你喜欢的人也刚刚喜欢着你。”
第二学期的期中考试要到了,我在一考场,豆子在八考场。
她考试前满腔热血地挥舞着刚刚削好一头尖尖的2B铅笔,跟我放着狠话说她下一次一定要考到一考场去。
我背上书包往考场里一坐,就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坚定。
门口第三个座位就是哆哆,说他学习成绩好也真不是盖的。
考试成绩发下来了。
豆子从全班第四十一到了第十三。
我没变,仍然是第十。
豆子一边乐呵呵的捧着分数条一边取笑我,“周正浩你这全班老十的路看来还很长啊。”
高一最后半学期,班里的同学们在自习课上热烈的讨论者到底是选文还是选理的问题
我戳了戳豆子“我选理,你选啥?”
豆子一脸犹豫"你知道我的理科...可是哆哆选理。"
我一听到那两字,有些生气地老脸一挂“别说我没提醒你,别把你的前途毁在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上。”
豆子最后还是选择了文,她说她发现自己没那么喜欢哆哆,尤其是看到哆哆身边有很多女孩子,哆哆也和她们关系很亲密之后。
自然而然的,我和豆子分到了两个班,她在六班,我在四班,隔着楼道面对面。
她还是会在晚自习之前给我送来一个红豆面包,我也还是会定期把自己的数学草稿本交给她。
每天课间的时候,豆子和我就会趴在隔远的楼栏杆上笑。
不说话,只看着笑。
高二会考完了,我和豆子都顺利通过。
豆子说亏了我定时交给她的草稿本,让她的数学勉勉强强保持在了六十分以上。
日子过得很快,后黑板上的倒计时不知不觉就剩下了60多天,豆子问我要去哪儿上大学,我说不知道,能考上哪儿就去哪。
豆子说,她要去南方,她想让南方的水土把她养得灵气一点。
我说你自己够灵气了,再灵都成精了。
豆子笑着不说话。
高考完那天,我和豆子没见面。
也对,她在全市最北面的一个中学考试,我在全市最南面的一个小学考试。
豆子QQ上和我说,她觉得她考得不错,应该可以上个一本。
高考成绩出来了,豆子差一本线两分,错出在数学上。
我问豆子“我考试前给你的押题本你没看吗?”
豆子说她那时候有点事,没顾上看。
豆子去了浙江一个二本大学,我爸妈实在反对,我只好拿着自己超了一本线三十多分的分数条,报考了北京的一个学校。
那之后我和豆子也互相联系着,只是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她也会和我讲她近期的生活,但是从来都不会提她的新恋情。
渐渐的,我们之前的生活节奏都开始被大学的新节奏打乱,豆子换了手机号,QQ也几乎不用了,我无奈,却也只是在宿舍里打打牌,并没想着会再也联系不到她。
三个月前,我QQ邮箱里收到了豆子一封新邮件,她说她要结婚了,邀请我去参加,婚礼在老家举行。
高考前一心忙着复习,隔绝了一切电子产品,上了大学也没用过qq邮箱,看完这封以后,才又点开了QQ邮箱里的一封未读邮件,时间是高考的前一天,
「周正浩:
有时候我们喜欢一个人,往往是喜欢自己喜欢他的感觉,而被喜欢的那个人,也往往是喜欢自己被别人喜欢的感觉。
包括上下学刻意的偶遇
包括广播里念到自己和他名字时的雀跃
包括每次体育课时盯着他的身影
包括每次收到他发来的信息是自己心里的小确幸
这都只是好感,这些都只是在确定,我到底是喜欢那个人,还是喜欢我喜欢他的感觉。
可能有些事却不同了
有可能是自然而然的要求你讲一道已经做会的数学题
有可能是小心翼翼地收好你给我的数学笔记本
有可能是看到你笔记本的角落里小小的蜷缩着的我的名字
然而我就可以这么确定了
若不是喜欢 不会夸张成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