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办公室,几个同事在讨论现在没年味了,越长大越觉得过年没意思。这话年年都会说,也确实如此。若不是看着家家户户窗台上晾的腊味,我到现在都没感觉到快要过年了。
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过年的情景。记忆中的春节,有鞭炮,有新衣,有小伙伴们的欢声笑语,还有被父母考查成绩时的难堪。
我家位于鄂西北,从小在农村长大,记得一放寒假,先是忐忑的等待着成绩单下来,然后挨父母一顿批评,作老实状的在家快速的写完寒假作业,便苦苦等待年的到来了。
我们老家镇上的集市,是按阴历单双日子分的,有集市的时候称“热集”,没有的时候称“冷集”。我们镇是阴历单日子“热集”,隔壁的乡镇是逢双“热集”。
腊月的集市格外热闹,大人们忙着卖一些攒下没舍得卖的的农作物,换些钱买年货;小孩子们总是会缠着大人要些零钱,女孩儿买些头花耳环之类的,男孩就买鞭炮、小零食。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我跟着堂姐赶集,千挑万选买了一对耳环,买后就兴奋的戴上,结果回家后发现只剩下一只,大哭一场,虽然后来我妈又给我重新买了一对,可是那孤单的一只耳环,还是让我遗憾了整个春节。
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以后,农村的节日气息就更加浓了。小年这天家家户户都会放鞭炮,但为了和大年区分开来,一般只放短短的一小串。
那时的我是很盼望过小年的,因为过了小年就意味着春节更近一步了,这个时候我和妹妹就会缠着我爸给我们做个秋千。
我们家门口有棵歪脖子柳树,旁伸出一个粗壮的枝桠,我爸在上面系两根绳子,下面绑一根粗木棍横着。
虽然很简易的一个秋千,却承载了我们童年很多的快乐,我们发明了很多“高难度”的玩法,现在想想,其实挺危险的,只是那时候地上都是泥土,摔着了也不会特别受伤。
周围左邻右舍的小朋友都会去玩儿,而我和妹妹都会一脸傲娇的挑选玩伴,允许谁玩不允许谁玩儿,全凭我们的心情,心情不好的时候,自己不玩儿了,也要把秋千扔到树叉上面,表示不允许别人玩儿,现在想想真好笑。
玩的除了有秋千,有时候还有打陀螺,滚铁环,打弹珠......这些都是男孩子们玩的,女孩儿玩的比较少。
小年过后,我妈都会允许我们吃过年买的瓜子花生糖果之类的小吃(之前是不允许的,买了也先藏起来),但是规定不能吃多了,要不然真正过年的时候就没有了。
规定当然形同虚设,我总是像小老鼠一样每天偷吃,吃得嘴唇发白手指发黑不思茶饭。反正年年都这样,我妈也就随我去了。
而小年后这几天,大人们都忙着打扫卫生,扫墙灰、洗灶台、换洗家里的床上用品,赶集买年货,忙忙碌碌一晃就到了二十七、八。
这时外地或是城里工作的人们,都会回来为故去的亲人扫墓上坟,四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衬得年味就更浓了。
家家户户的烟囱,也不分时间频繁的冒起烟来,大家忙着做醪糟、蒸馒头,炸油馍。
醪糟家家户户都会做很多,可以一直放到来年夏天,兑水煮开了凉着,干完农活儿回去后喝了解乏解渴。
醪糟是把大米或糯米蒸半熟,搅散,放凉,按照一定的比例拌上酒曲,然后放在大盆子里,中间挖个拳头大的洞,盖严实后用棉被包起来,24小时后打开看,就能闻到酒香四溢。
说是蒸馒头,一般都会包很多种馅的包子,有菜包,肉包,糖包,豆包(红豆或绿豆煮熟后包的),还有大枣的,大枣馒头做的很大,把红枣包在其中,蒸熟后吃的时候切片,孩子们都不喜欢吃边缘的片,因为切不到红枣。
馒头蒸好后紧接着炸油馍,炸油馍的面比蒸馒头的面和的稀一些,扯出各种形状,丢在滚烫的油锅里炸。那时农村都还是那种柴火锅灶,须要一个人烧火,一个人扯面丢油锅,最好还有一个人看见油馍炸熟了夹起来,三个人配合默契,方能炸出一锅好油馍来。
炸完油馍有不怕麻烦的人家还会炸“麻叶”,把面擀得薄薄的,两面一合,切成菱形,下油锅炸,炸好后鼓鼓的漂在油上面,出锅后那叫一个酥脆香,缺点是太油腻。现在外面的小吃摊上还可以买到这玩意,但吃的人已经不多,大家都注重养生了。
这些东西都做好后,左邻右舍会互相交换着你尝尝我家的馒头,我尝尝你家的麻叶,谁家的包子蒸得大发,谁家的醪糟做坏了,都会点评一翻。
年三十的时候,不论单双日子,我们这里集市上都会有半天“热集”,上午十一点基本上就收市了,极少数人会抢着时间去买一些漏掉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在家里贴春联,做团年饭。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年夜饭大都是在下午吃,吃饭之前要先去给家里去世的亲人上坟,吃年夜饭之前要放鞭炮。长长的一串鞭炮,满满的一桌酒菜,从下午一直吃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妈还会给家里的鸡、狗、牛吃些好的,也让它们过个年,猪也过年去了——卖了或者宰了。
吃完年夜饭,夜幕降临,大人们在家看看电视收拾碗筷,小孩子们便约着在外面空场地里放鞭炮、放烟花,我清楚的记得某年三十晚上,我妹妹放鞭炮把衣服袖口炸开一个大洞......
玩嗨后,有的小朋友会看春晚,我从小就没有熬夜的习惯,便带着对新年的憧憬,早早睡下了。
初一的早晨,被噼里叭拉的鞭炮声吵醒,新衣服早早的放在了床头。我们家是村里少有的没有男孩的家庭,我妈总是给我们姐妹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穿绿或蓝,我妹穿红,几乎年年如此。
按照习俗是要吃饺子的,但谁吃得下呢?都是空着肚子,带着类似于现在去吃自助餐的心情,到村里挨家挨户拜年,是不是亲戚本家的不重要,每家每户一定都要跑到,去了说句吉利话就有好吃的,可以吃,还可以拿。所以年前在跟爸妈要新衣服的时候,口袋必须要大大大,为的就是拜年的时候可以装零食。
村里转一圈回来,肚子和口袋就都满了,小伙伴们会聚在一起讨论:谁家的东西稀奇,谁家的糖果好吃,谁家忒小气把门掩上不想让人去......
初二按照惯例是去外婆舅舅家,这个去了是有红包拿的,表兄妹们都会在那里聚集。有哪个亲戚长辈喜欢问成绩的,就会离他远远的,但有时候为了压岁钱,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凑上前去,“快乐总是伴随着痛苦”的人生哲理便是从这里启蒙的。
后面几天便是走稍微远一点的亲戚了,有些偏远的地方,翻山越岭,也必须要去的。
一晃到了初九、十,才猛然想起寒假作业还有几道比较难的题目空着,这才着急起来,想着就快要开学了,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头顶。
而新年攒下的七彩糖纸,便成了开学前的生活里唯一的一抹亮色,成了开学后和同学们炫耀的资本。
至于压岁钱,照例是有一万个理由被父母没收了。
这就是我们小时候农村过春节的习俗了,不知道你那里都有哪些有趣的记忆呢?
现在人人都在抱怨春节没了年味,觉得没意思,但其实我们怀念的哪里是那些年味呢?怀念的是我们的童年罢了。
等到我们老年时,春节又会有新的玩法,再回忆现在,同样会感慨万千。所以,抢红包也好,刷朋友圈也罢,都是这个时代的特征,大家玩的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