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只有两颗门牙的老人

那日早晨外面没有下雪,天空呈现灰冷色调。

刚刚5点,我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出房门。

地面像人们冻僵的脸紧皱着,路旁被木栅围起来的草坪上,褶皱的黄土表面散落着几片残雪。流霜打到脸上,就像夏天的冰雹打在脸上一样冷冷的、有潮湿之感。手指节被冻得像没有上油的机械不能张屈。

季节的变化也像一个人成长过程那样,每一个年龄段的成长都伴随着反复和挣扎,就像我们还记得自己青春期对童年背叛时的反复和焦躁。

大约不到一刻钟,我来到了江畔。

这里有一些人在锻炼。我的运动是快步走,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后,我便掉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回去。

穿过临江一排一排的住宅楼群,我很快走到了一个铁栅栏的前面。从铁栅栏门穿过去,走到另一个街道上,再走就可以到我家的住宅小区。

那铁栅栏是一个楼群的小区入口,楼群就像一个方框从中间断开,方框两边的楼群各向左右两侧后移,形成了一条敞口。而敞口就成了一条穿过楼群通往另一个街道的狭长的小路。

楼群入口处,被铁栅栏拦住了,旁边开了一扇只够一个人穿行的小窄门,我一如往常来到小门旁。

总是要等待从对面来的人一个一个的通过铁栅门后,我才能跨过门去。这点礼让我总是有的。当一个一个人通过后,我正要向前跨上一步,越过小铁门。迎面又紧跟上来一位拎着很多东西的人。

我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给她让开了路,等待她先通过去。并抬起头不经意地向来人看了一眼。蓦地,我被她给吸引住了。

一张黑呦呦的脸上,镶嵌着一双黑亮黑亮的不算大的眼睛,张着的嘴巴里,只剩下两颗不齐的门牙,穿着一身蓝色的棉服。从她的牙齿和面貌上,我下意识里判定这位老人一定是70有余了。

她的头上戴着一块暗灰色方巾。两只手都占满着,迎向门前的这只手里拎着、说是拎着实际上是拖着一个长长的玻璃丝袋子,里面盛满了纸壳子,报纸等杂物,支支楞楞的。戴着脏兮兮的白色手套的拇指从破绽处露出头,紧扣住玻璃丝袋子。紧接着,另一只手里的袋子被挪到身体前侧,对着门口。比刚才的塑料袋子短一些,确是盛满了矿泉水瓶子、易拉罐等。两个满满的袋子,很沉重的样子,但是,她却仍然若无其事的拖着、拎着。   

估计这时大约将近6点。这样早的时间,她已经双手载满她的收获了。   

我们之间只有失之交臂的一刹那,却不知怎的,老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穿过铁栅栏继续往前走,脑海里一直浮现那位拎着杂物的老人。

一位70多岁的老人,起得比寻常人早,拣拾零杂换零碎的钱补贴生活,承担着超负荷的重量,风尘仆仆地在冷风扑面的天气里做着活计。

我没有从老人的举止和眼神里发现,做为一位老人应该会呈现出的那种孱弱和精神的萎靡,更没有看到她身负重荷而感到的痛苦或者某种对生活的无奈。相反,我却奇迹般地发现了老人身上的某种精神。那种叫做顽强的生命力的精神。

我被这种精神深深的感染着,在不知不觉中,仿佛我自己也有了某种力量。

与此同时,我生出相形见绌的感慨:我的晨起出门是为闲情逸致、锻炼身体。穿得暖暖的,手无寸重。即便是这样,身体还不断地发出亚健康信号。有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哪里会生病。 与那位老人相比,我似乎是在无病呻吟,生在福中不知道福啊!     

无病呻吟和懒惰,是不劳而逸之大病根。想想那位老人,就什么都明了了。

此后的生活中,那位只有两颗门牙的老人不时地浮现在我的眼前。她那黑亮黑亮的眼神,总令我浑身振作,我由衷地敬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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