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杨师厚屯驻临朐,声言将要去密州,留辎重于临朐。九月六日,王师范出兵攻临朐,杨师厚伏兵奋击,大破之,杀一万余人,俘虏王师范的弟弟王师克。第二天,莱州兵五千救援青州。杨师厚中途截击,连杀带俘,全军消灭,于是挺进到青州城下扎营。
34、
朱延寿的阴谋逐渐泄露,杨行密假装眼睛有病,面对朱延寿的使者,故意做出各种看错看不清的表现,或者走路撞到柱子上,摔倒仆地。对夫人说:“我不幸失明,儿子们都还年幼,军府事当全部授给三舅。”夫人屡次写信报告朱延寿,杨行密又亲自派使者去召他来,暗中令徐温做好准备。朱延寿抵达广陵,杨行密到卧室门口迎接,将他逮捕处死。部兵惊扰,徐温晓喻,都服从命令,于是斩朱延寿兄弟,休了朱夫人。
当初,朱延寿赴召,他的妻子王氏说:“君此行吉凶未可知,希望每天发一个使者回来,让我安心!”一天,使者没有来,王氏说:“发生了什么事,是可以知道的了!”立即布署僮仆,发给兵器,紧闭家门,逮捕她的骑兵抵达时,就集合家人,聚集财宝,上百个火把同时引发,焚烧府舍,说:“妾誓不以皎然之躯为仇人所辱。”赴火而死。
朱延寿用法严厉,喜欢以寡击众,曾经派二百人与宣武军作战,有一人本应留下,他请求出战,朱延寿认为他违抗命令,立即斩首。
华杉曰:
兵法《军政》曰:“人既专一,则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用众之法也。”一切行动听指挥,勇敢的人不能自己前进,胆怯的人不能自己后退,这是用兵之法。
军法很严;“当进不进,当退不退者,斩之。”独自撤退要斩,独自进攻也要斩。战国时吴起带兵,有一个故事,和秦国作战,两军对阵,还未合战,有一个军士,不胜其勇,自己先冲上去,斩了两颗首级回来。吴起就把他斩首。有军吏进谏说:“这是人才啊!让他戴罪立功吧。”吴起说:“军令没有分谁是人才。”
不过,朱延寿手下这个兵,并没有擅自行动,只是请战而已,就被斩首,这是他制造恐怖气氛,“畏我者不畏敌”,让每个人都成为敢死队了。
35、
田頵袭击升州,俘虏了李神福的妻子儿女,善待他们。李神福从鄂州东下,田頵派使者对他说:“你能识时务,我就与你分地而各自称王;不然,妻子儿女,一个不留!”李神福说:“我从当兵开始,就事奉吴王(杨行密),如今为上将,按大义,不能因为爱惜妻子儿女而背叛。田頵上有老母,却不顾她的生死而造反,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都不知道,还跟他说什么!”将使者斩首,挥师前进,士卒都感动奋励。
田頵派部将王坛、汪建率水军迎战。九月十日,李神福抵达吉阳矶,与王坛、汪建遭遇。王坛、汪建把他的儿子李承鼎推到阵前给他展示,李神福命左右直接射击。李神福对诸将说:“敌众我寡,当以奇取胜。”到了日暮时分,合战,李神福假装战败,引舟溯流而上。王坛、汪建追击,李神福掉头回来,顺流攻击。王坛、汪建楼船上竖立很多火炬,李神福下令军中说:“望见火炬就攻击。”王坛、汪建军全都熄灭火炬,旗帜交杂,李神福顺风纵火,焚烧敌舰,王坛、汪建大败,士卒被烧死、溺死的非常多。
九月十一日,又战于皖口,王坛、汪建仅仅逃得一命。俘获徐绾,杨行密以槛车装载,送给钱镠。钱镠剖出他的心,祭奠高渭(徐绾背叛钱镠,伏兵斩杀高渭,事见公元902年记载)。
田頵听闻王坛、汪建战败,亲自率水军迎战,李神福说:“贼军弃城而来,这是上天要他们灭亡了!”将舰队停靠在江边水寨,坚壁不战,派使者报告杨行密,请发步兵截断其归路。杨行密派涟水制置使台濛率军接应。
王茂章攻润州,久攻不下,杨行密命王茂章引兵与台濛会合,攻击田頵。
36、
九月十四日,宣武军将领刘重霸攻拔棣州,抓获刺史邵播,杀了他。
37、
九月十七日,朱全忠进入洛阳,生病,于是返回大梁。
38、
九月二十一日,王师范派副使李嗣业及弟弟王师悦请降于杨师厚,说:“师范并非胆敢背叛,实在是韩全诲、李茂贞以皇帝亲笔书写的朱书御札让我举兵,我不敢违背。”仍请以弟弟王师鲁为人质。当时朱全忠听闻李茂贞、杨崇本将起兵逼进京畿,担心他们再次劫持天子西去,想要迎皇帝车驾定都洛阳,于是接受王师范投降,选诸将接收登州、莱州、淄州、棣州等州,即刻任命王师范为暂理淄青留后。王师范又报告说,之前派行军司马刘鄩将兵五千占据兗州,不是他自己独断专行,请求赦免他的罪。也遣使告诉刘鄩。
39、
田頵听闻台濛将至,亲自率步骑兵迎战,留部将郭行悰精兵二万及王坛、汪建水军屯驻芜湖,以拒战李神福。侦察兵说:“台濛营寨狭小,才容二千人。”田頵轻敌,不召外兵。台濛进入田頵境内,番陈而进,军中都笑他太胆怯,台濛说:“田頵是老将,多谋善战,不可不备。”
冬,十月二日,台濛与田頵遭遇于广德。台濛先将杨行密的书信遍赐田頵部将,他们都下马拜受。台濛趁其军心沮挫,纵兵突击,田頵于是战败。又战于黄池,刚刚交兵,台濛假装退走,田頵追击,遇上埋伏,大败,奔还宣州守城,台濛引兵包围。田頵急召芜湖兵回来,不得入城。郭行悰、王坛、汪建及当涂、广德诸戍防堡垒都率众投降。杨行密因台濛已击破田頵,命王茂章再次引兵攻润州。
华杉曰:
这里学一个词:番阵而进。胡三省注解说:“番阵者,分兵为数部,更番列阵,整兵而后进,以备仓促薄战。”我们常说步步为营,这就是步步为阵了,前面列好阵,后面才前进;会合后再往前列阵。可以想象,前进的速度会很慢,但是,确保万无一失。这就是“不败兵法”,不急于求胜,先确保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