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时起,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但是我醒来了。我睁开眼睛,只见我的头顶上方的天花板墙灰已经脱落成灰白色,斜侧方的一口四方形的,生锈的铁栏杆围成的,是窗罢。微弱的光线照射着我的床,床单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颜色了。我想抬起头看看窗外,也许是因为太累吧,终究没抬起来。我挥动我的手臂,却是两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稀稀疏疏生长着一些羽毛,没长羽毛的地方像是子弹孔留下来的伤疤,还有些脓疮。我吓住了,翻了一个身,身体往下一沉,我第一时间就是扶助旁边的桌子,在一阵灰尘和沙土的气味中,还夹杂着一些我不熟悉的味道,而且直往我的鼻子喉咙里钻。待尘土散去,我发现自己躺在了冰冷的地上,在一堆木屑里头。木屑弄得我只打喷嚏,把我的翅膀和爪都掩埋起来了。我害怕起来了,煽动我那丑陋的翅膀,木屑又飞起来,好像也想极力脱离我那恐怖的肉体。我越害怕越煽动,木屑越是四处逃窜,最后成了一个漩涡,直往天花板上钻,把天花板的旧墙灰也刮下来了。后来索性墙灰后面的大泥石块也往下掉,砸到了我干瘪的鸡爪上。房间里都摇晃起来,我抬起鸡头,也看不太清楚,用另一只还没有受伤的鸡脚使劲的扎到水泥地里,把沉重丑陋的躯体用求生的意念硬挺起来,用翅膀拍打天花板掉落的水泥块,撞碎四边形出口的铁窗。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飞进了那扇陌生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我是没有任何一些印象的。和室内一样,只是空间更加广阔,也感觉更加安全一些。空气还算新鲜,我打了几个喷嚏,喷嚏打在植被上,瞬间就枯萎了。我从被我硕大的体格砸出来的大坑里缓慢的利用双翅支撑想直立起来,虽然很吃力,还是终于站起来了。我发现站起来的上流空气更加新鲜,更加纯净。从远方的竹林飘过来的风声在我四周盘旋。我看着那栋倒塌的房子,从仅剩的残墙对比我身高估算,我应该是有两米五的高度吧。至于我为什么是一只鸡,我是不知道的,但我肯定我是一只巨鸡。我看看我的爪,一只爪其中的一只脚趾已经骨折歪到一边去了,另一只爪的指甲已经不知去向,上面溢出了一些血。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血,远近也都看不清楚。我呼出了全身最后一口气,索性就倒在了刚才费力爬起的坑里。在春的怀抱里,泥土溢出了大地的气息,有一只蚯蚓从土壤里冒出了一个圆鼓鼓的头,左右探视。后来索性就钻到我的鼻孔里去了。黏黏的滑滑的,冰冰凉凉。可怜的小家伙,随着我的呼吸,被我吸到肚子里去了。
我不知道到底在坑里又睡了多少天,多少年,甚至几个世纪,也许只是几分钟了。我发现我没有任何记忆,这样也好。我直立起身,也没发现我受伤的双爪,我拍拍翅膀,仅留的几根羽毛刮起一阵旋风,刮起了地面的植被,有些连根带土都翻滚起来,带着蚯蚓四处逃散去了。看着这番热闹的景象,我欢快的跑了起来,一边尖叫,当然是公鸡打鸣的声音,只是更低沉一些,我听着不是很满意。一边更用力的煽动翅膀。
虽然我是什么也记不住了,兴许是我不愿意罢。但我的肚子告诉我,蚯蚓的味道很好。也许我能再次醒来是因为蚯蚓的美味指引我。我顺着翻起来的土块,残忍的猎杀四处逃窜的蚯蚓。我想跑到我鼻子里的那条蚯蚓假使知道,因为它的一个小小的冒失引起的灭顶之灾,下辈子投胎也不要再投蚯蚓了,心里多愧疚啊。
作为一只鸡,我是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抱负。再说我这硕大的体格,每一天都行走在寻找蚯蚓的旅途中。大地是我的好朋友,为我孕养了肥硕鲜美的蚯蚓,偶尔遇到阴雨天气就更多了。但是偶尔路过一些沙漠和石丘,那是什么也没有的。一次在沙漠里,饿的头昏脑花,错把一条响尾蛇当成了蚯蚓,没死都是万幸了。还有一次路过一个原始森林,差一点被一群原住民活剥烤了吃,把翅膀上仅存的几根羽毛都扒光了。其实也不赖他们,我本来羽毛就很少,远看就是一只拔过毛的火鸡,只是现在更丑了。
在满是星光的夜晚,我偶尔也做着美梦,能长出浓密的翅膀,翱翔于天际。
只是我的羽毛最后一根都没有了,爪下的力量也越来越支撑不起我的身体,在一个平凡的夜晚,我抱着最后一丝对蚯蚓的思念,倒在了一方一望无际的麦田里。看着满天的星斗悬移,渴望那最后一颗明星,指引我找到蚯蚓的大地。后来就什么也记不住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就被关在了和我最初醒来的地方一样。四周细细的铁丝围起来的一个矮土房。身旁的母鸡四处飞散。有几只刚下了蛋,深怕我发现似的,拉着脖子,叫的眼睛都红了。另有几只胆子大的,在我屁股那边走来走去,想极力推断我的性别。待所有鸡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我想他们终于发现我是一只不会生蛋的鸡,不会抢它们的工作,兴许我们能和平共处一鸡窝呢。
只是它们的饮食太难吃,虽然我饿的慌,但还是难以下咽。好在白天的时候,好多人都围在鸡舍外面,有拿照相机拍照的,有拿树枝戳我的,有拿石头砸我的,甚至有拿点着的火把烤我翅膀的。当然也有一些人扔给我一些面包和苹果,菜还有一些小鱼儿。虽然不是最爱,也总比鸡食强的多。再后来,我单独被放在了另一间更宽敞的房间里。进来看我的十里八乡的人都必须买票入园,当然也会带更多好吃的东西逗我。后来我才知道,我从一个村民那里卖给了一个马戏团,他们还教会我一支舞蹈,偶尔我心情好的时候就会表演给大家看。偶尔休息的时候,马戏团的工作人员还会给我擦擦洗洗,剪剪脚指甲。
日子虽然重复,但是能解决温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