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一把漏勺

                                                   韩世泰

       年前搬家，匆忙间将许多物件都留在了武威的房子里。

       家人爱吃面条，没有漏勺是不行的，妻到了超市买了一把。

       就在昨晚，漏勺破了，一勺饺子撒在地上，很是可惜。丝网掉在地上，妻看着手里不锈钢架子，负气般的使劲扔到地上。

       “二十六块钱，才用了几次就坏了，质量也太差了！”

       父亲闻声赶到厨房，从地上捡起网架分离的漏勺，默默地用抹布擦了擦上面的破饺子馅。来到客厅，老爷子翻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纸盒子里寻得一截很细的铁丝，戴上老花镜很认真的开始修补漏勺。两个女儿围在老爷子膝前，用几乎崇拜的目光盯着爷爷手里的细铁丝行云流水般穿梭。

       妻劝阻道，“爸，别费劲了，回头我再买一把算了。”

       “快了，马上就好，花那钱干嘛？”

       父亲舍不得花钱，倔强的在那里修补着。

       不一会儿功夫，大女儿举着爷爷刚刚修补好的漏勺开心的跑到厨房，邀功似的炫耀着。

       热腾腾的饺子端上了桌，妻不住地夸赞老公公的巧手艺，两个孩子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算啥，你爷爷年轻时候还靠这手艺养活一家人呢……”母亲开始回忆当年的苦日子了。

       那还是八二三年的时候，刚刚实行包产到户。家里孩子多劳力少，加上母亲得了一场重病常年吃药，还不能下地干活，父亲一个人侍弄几亩薄田，由于是山地靠天吃饭，家里穷的就剩下我们五张嘴了。父亲不能像其他人在农闲时出门搞副业，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婆孩子饿肚子，怎么办？幸好我家的隔壁就是供销社，营业员们很清楚我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好心的供销社主任找到父亲，给了父亲一份编漏勺和编架子车辐条的工作。供销社遇到集中打煤油的时候父亲就充当临时营业员，每次供销联社送货过来，或者供销社收购了羊毛等农牧产品，父亲就变成了专职装卸工。一麻袋青盐二百斤，年轻的父亲一个人一卸就是八吨。

       编一个漏勺挣五毛钱，商店卖两块钱，村里家家户户用的几乎都是父亲编的漏勺。虽然后来有了铝制漏勺和不锈钢漏勺，可村里人还是喜欢用父亲编的漏勺。后来日子好过了，父亲再也不用到供销社编漏勺挣钱了，可只要村里人张口，父亲都会放下手中的活计免费帮别人编个漏勺，不图别的，就喜欢别人夸他一句好手艺。

       编架子车辐条在那个年代绝对是个技术活，一般人家里能有辆架子车就好比九十年代拥有一台拖拉机一样。而编架子车辐条包括装车轴以及里面的珠子，把零零总总一百多个零件组装成一个完整的架子车轱辘，才能挣一块八毛钱。就这，在父亲眼里都是不错的工作、不菲的收入。

       一斤青盐一毛五，一包火柴四毛钱，一斤煤油三毛一，一块肥皂三毛五，一斤碱面一毛八。对于一个农民家庭来说，一个月有一块多两块钱，就能勉强过日月，何况父亲每个月给供销社打零工还能挣十几二十块钱，要不是母亲常年吃药，家里还算是条件比较好的。

       父亲，一缕缕白发记录着岁月的沧桑，一条条皱纹写满生活的艰辛。现如今，日子好了，可身体大不如前，老了老了，还要帮着儿子带孩子……

       看着父亲亲手修补的比原来更结实耐用的漏勺，那首歌词仿佛回荡在耳畔:人间的甘甜有十分，您只尝了三分；生活的苦涩有三分，您却吃了十分。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您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这不只是一把父亲亲手修补的漏勺，是艰苦朴素不奢靡的家风的传承，更是艰苦朴素不忘本的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