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结拜

阿玦的话很准。

下午的时候云杏的嗓子已能发出斯斯的声音。到了傍晚，已然像是缺油的琴弦一般。

这期间，洛氏兄弟叫侍卫给阿玦送过一次饭，被阿玦连人带碗都摔出了屋子。洛城翊冷冷地说那就不必理会她了，几顿不吃饿不死人。

这期间，吴采薇觉得阿玦说的是对的。云杏委实是不说话的好。从她的声音渐渐恢复过来，她就开始不停地咒骂着阿玦。吴采薇不得不警告她说再惹是生非，就要让嬷嬷打她板子，这才渐渐不骂了。

天色已黑，别的屋里都已经点了灯烛，唯独阿玦屋里漆黑一片。一阵饭菜味道飘过，阿玦烦气的在屋里转来转去。欲要躺下睡觉，床褥铺盖都是湿的，这是深秋时节，躺上去冰凉彻骨。就连身上的衣服也不曾换过。

阿玦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向来都是她捉弄别人，别人还要倒过来哄她。如今她兀地想起阿娘说过的话来：“阿玦这样的性子，出去了早晚是要吃亏的。”想到这，阿玦不觉伤心起来。她的阿娘是天下最好的女人。可是顾家为什么不要她们呢？她一定要到顾家去问个清楚。如果不是顾家不要她们，阿娘就不会整天郁郁寡欢更不会那么早就死去。

她自腰间摸出一支短笛，呜呜咽咽地吹起来：

冷月浮窗，

夜露寒，

久未眠，凭风绻。

闲来轻抚旧丝弦，

天阔离人远。

花落涵香锦苑，

意难平、回枝向晚。

断情之切，

紫陌红尘，

何年知返。

这是阿娘教她的曲子，她时常见阿娘在月下吹。吹着吹着阿娘就会流泪。

曲子自是凭窗而过，全官驿都听得见。洛城翊凝神听了片刻，叫来侍卫问：“她还是什么也没吃？”

“是！殿下，她什么也没吃，连衣服也没换过。”

洛城翔说：“去找吴小姐的丫鬟寻一套衣服给她。别真的弄出病来。”

侍卫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绿梅打着灯笼，提着一个食盒夹着一个小包裹，走到阿玦屋子前。见里面黑漆漆的，就高声叫起来：“阿玦，我来给你送吃的来了，怎么不点灯？”

阿玦没好气地说：“我不饿。你走吧。”

“那也要把湿衣服换下来。姑娘家家的别弄出病来。”绿梅一边说一边推开门，借着灯笼的光，看见阿玦缩在床边的脚踏上，满脸的泪痕，好不可怜。

绿梅忙找了火摺把灯点上，又去拉她起来，只觉得阿玦的手冰凉，好似是摸着了一块冰。绿梅把饭菜摆在桌子上，要帮阿玦先把湿衣服换下来。阿玦却把她的手一撵，讪讪地说：“等会儿我自己来。”绿梅看了她一眼，说：“这饭菜是我家姑娘特意吩咐给你做的，不是他们的。”说着伸了五个指头比划了一下。原来她怕阿玦赌气不吃，故意这样说的。

阿玦果然用筷子夹了一点菜，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慌的绿梅忙问怎么了，阿玦眼泪汪汪地说：“我想我阿娘。绿梅姐姐这是你做的吗？跟我阿娘做的饭很像。”一席话说的绿梅也想起自己的娘来，她本来也是五六岁上就因为家贫卖到堂子里，后又几经转卖，才到了吴府，自己的家乡早就不知何处。如今被阿玦这么一引，也忍不住哭了一声，搂着阿玦说：“你别哭了，我也想我娘……这辈子也不知见不见的上……”

阿玦抬起头来，苦笑道：“我们都是没娘的人，所以他们才欺负我，早晚我要叫他们知道我可不是好惹的……”绿梅忙握住她的嘴，教她不可胡说。

阿玦忽然一笑，拉着绿梅的手说：“绿梅姐姐，不如我们结拜吧！以后我带你去见我大师兄和师父。给你看好多好玩的。”

绿梅只望着她笑，觉得阿玦实在就是一个孩子。自己虽然是个丫鬟，可没事去见她的大师兄，那脸皮还要不要了呢？可是见阿玦一脸的真诚，心里又不大忍心拂了她的心意。便大大方方地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