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戒指和银镯子

       在老家,奶奶们的手腕上多多少少都会有饰品,实心棍形光亮的银镯子居多,我舅婆和奶奶各有一副银镯子,那便是我的父亲母亲刚刚成家工作后孝敬二老的,想来也是戴了三十年了。奶奶已仙逝,我也不知道她的银镯子的下落,也许一同入了棺材,埋入黄土地里,也许留下来作为念想。

        童年时光就是在舅婆身边长大的,似乎从记事起就看到舅婆手腕上的那一副银镯子,她很爱惜,戴着时总是擦的光亮。相比起金镯子或者珍珠玛瑙手链等,似乎银镯子的内敛、朴实、素雅更衬人。2017年年初回老家过农历鸡年,期间去红妹妹家拜年,红妹妹给她自己的奶奶买了一个很普通的金戒指,老人欢天喜地,说是没有白疼这个孙女,眼睛时时看着自己的金戒指,逢人都会夸她的孙女。我知道她是真的开心才会忍不住向别人分享自己的欢喜。我看着阳光下老人举起手看金戒指的那种满心欢喜,那一刻我真的是羞愧的,因为长了二十多年,我都没有给我舅婆送一个首饰。虽然我给她买了很多实用的东西,但是我忽视了,每个人也需要小小“虚荣心”需要满足。

        那天下午回到舅婆身边后,我拉过她的手仔细的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和我记忆中的相差甚远,我的记忆中她左手有两枚、右手有一枚金戒指。可是我看到满是皱纹、手指关节处因为类风湿有些变形、还有大西风的风霜侵蚀过的黝黑的双手上,各自有一枚窄条的、毫无花纹且有些褪色的“金”戒指。

我问她:“婆,这个戒指是金的吗?”

她慈祥的脸露出笑容说:“不是的,这是用五角钱的硬币融化了找人打的戒指。”

当时我的心酸就快要从眼眶里出来了,我强忍住,还笑着说:“那你摘下来我戴一下。”

她小心翼翼的把戒指从右手中指略微肿大的关节处转出来,递给我。我拿着这个确切的说是铜制的戒指,在手心里不着痕迹的掂量了一下,几乎没有重量,然后在自己的手指上开始试,戴在中指、食指都有些大,戴在大拇指上不会轻易脱落还算合适。我心里默默记下她的中指戴戒指的尺寸,就把戒指还给了她,舅婆依旧是缓缓的戴在了中指上。我那时刻就下定缺心,等明年过年回家的时候一定要给舅婆送一枚货真价实的金戒指。

        等到2018年年初回老家过农历狗年,我几乎给所有的人都带了礼物,舅舅、舅妈、大表弟、小表弟、小姨都是一人一条围巾;给舅婆是一套完整的帽子和围巾;给二姨、三姨一人一个气垫BB霜。当然给姥姥买了金戒指,大概7g多一点,本想着除夕当晚给她,但是我实在等不及了,就对她说:“婆,我给你买了个东西,现在给你还是明天晚上给你?”舅婆很开心,也等不及就要看。我就把戒指盒子送给了她,她那一时刻好开心啊,但是又责怪我花钱。本来去年过年记下的右手中指的尺寸,由于类风湿的缘故,右手中指关节处太大,原先的戒指也摘不下来,所以就把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摘下来戴上了新的。在灯光下戒指反射出来的金灿灿的光,更显得舅婆的手黝黑粗糙,但这样的饰品让她真的很开心。每每有人进来上房(农家的会客厅,也是家里最年长的人住的房间。)她都会给别人看看她的戒指,反而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工作这么多年了,才送给舅婆这样的礼物。

这一份小小的孝心终于送出去了,看到舅婆展露笑颜的脸,我的一个小心愿也达成了。


        爸妈在一起三十年了,爸爸对妈妈一直很疼爱,即使偶尔也会争吵,但他们还是会替对方着想,并不会记仇。爸爸给妈妈送礼物从不吝啬,玉镯子、金手链、珍珠手链、金项链、珍珠项链、铂金项链、金戒指等等,妈妈都有。但我却知道妈妈心头一直有一个结,一个关于“银镯子”的结。二十几年前,扁平状的银镯子大概售价30块钱左右,但是妈妈不知道市场价,一次看到熟人戴着觉得好看,就问多少钱,那人回复是100块。妈妈便给了那人100块,说:“这个镯子你卖给我,我也找不到去哪里买。这是100元,你再给你自己买一个。”那人也没说话就收下了钱。后来回了舅婆家,舅婆看到了妈妈胳膊上的银镯子问了价格,妈妈回答后。舅婆说别人都是30块钱买的,一模一样。

        这是妈妈第一次被相熟的人欺骗,她每每提起此事都是火冒三丈,直问人心怎么这可以这样?不只是因为钱,更是因为被欺骗的那种愤懑。那只银镯子现在已经发黑,安静的躺在某个首饰盒里,这些年母亲从来没有戴过。今年妈妈过生日前夕,我老早就开始四处打听哪里有货真价实、漂亮古朴的银镯子,一来是要送给妈妈当生日礼物,二来Oliver知道我一直喜欢这种古典有韵味的东西,让我选,看好了他送给我,也当做我们两周年的礼物。看了很多样品都不满意,要么没特色,要么太俗气。后来经朋友介绍,说太原有一处银楼,专门现场制作银饰品,已经很多年了。我和Oliver在国庆的最后一天便去那里看看,想碰碰运气。

        果不其然,大南门食品街附近就有两家做纯银首饰的店铺,先进了第一家店铺名叫:匠人。这家店铺的银价是19元/克。我在此之前对于镯子都喜欢光面没有花纹的,这家银镯子也有这种,不过带有花纹的居多。我试了几款光面的,终于有一款的宽度都合适,但是依旧觉得不是很出彩。并且我知道妈妈比较喜欢有素雅花纹的,这家店铺的花纹设计略有俗套,镯子里面刻字也只是6个字以内,不是很满意。

        第二家:子佩。这家店铺的银价是18元/克。对刻字字数没有要求,没有手工费,顾客设计出自己想要的,手工师傅便做到满意为止。这样的服务确实很吸引人,我和Oliver开始细细挑选。这一次我想着妈妈的喜好开始挑的。很多花纹都是牡丹或者荷花,但是他们的设计为了让寓意更美满,便在牡丹或者荷花的两边刻了喜鹊或者别的,反而让整个镯子繁杂。加之妈妈很瘦,手腕很细,一直挑不到合适的宽度。就在我们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在一个柜台里面看到一款镯子,心里莫名的激动。请销售员拿出来给我试戴以后,无论是宽度还是镯子的大小都非常合适,更美妙的就是图案的设计,在中心盛开着一朵荷花,两边延伸的便是祥云,似乎这一朵荷花是由祥云托起的一般,非常漂亮。我戴上后爱不释手,但是这一款只有一个。但是我太喜欢了,我本来打算的就是给妈妈买一个有花纹,我戴光面,但是这款花纹的设计完全否定了光面镯子。Oliver就决定让我和妈妈买一样的,母女同款的手镯也寓意也很棒。便请手工师傅现场打造了一款一模一样的银镯子。更巧的是,在雕花的过程中,手工师傅知道是母女佩戴,专门给我的那只上雕刻的荷花比母亲的那只上的荷花小一点,反而更有意义。在镯子内侧,我写下诗经里面一首诗的的上下句,分别刻在我和妈妈的镯子上。妈妈镯子里的刻字是:巧笑倩兮——杨美丽。我的镯子里面的刻字是:美目盼兮——刘美丽。当时接待我们的销售人员有点懵,悄悄问我:“您和您的母亲名字都是美丽吗?”我笑笑说这是我们互相给对方取得外号。等了近一个小时,我们的两个镯子都做好了,非常漂亮,古朴不失典雅。这家店的服务态度也非常好,叮嘱我们如果不喜欢可以随时来根据重量换款式。

        就这样,我和Oliver就回家了。距离妈妈过生日那天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了,之前我和Oliver送给她的鲜花、蛋糕、海底捞吃饭、KTV唱歌也只是让全家出来放松一下。这只银镯子才是我真正寻找想送的礼物。之前的各类花销老爸很坚决的都给我转账,不让我花钱。所以这一次的礼物,我悄悄的将妈妈叫到我的房间,送给了她,给她讲述了中间的各种小故事。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不舍得儿女花为自己花钱。妈妈也是抱怨我瞎花钱,说她都有。但是我分明看到,当我把镯子给她戴上时,她是高兴和幸福的。直至第二天,我正在上班。妈妈发来微信说她一整天只要有时间都会很仔细的看自己的镯子,内外都看,她说她很喜欢,她说谢谢我。我收到这样的信息只是觉得心酸,我似乎都没有送给母亲像样的礼物,她心里的心结这么多年了,我到如今才给她疏解了一些。虽然我后知后觉,但很庆幸我做了这件事。更何况听说银手镯可以吸出暗藏在体内的毒素,一直戴着就好,不用摘下来。


        这就是我们三代人,用一个金戒指、两对银手镯紧密衔接的亲情。妈妈给她的母亲送了银手镯,如今我也给自己的母亲送了银手镯。通过这两件事,我想分享给大家的是:孝顺要趁早,孝顺要在人活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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