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里，应该吃一碗炖肉

       大概是在2017年吧，我和宋小姐还在西安的时候，刚从学校出来实习，彼此都穷的叮当响。刚开始住在南三环外的长里村，一个不到30平的小房间，房子就像是蚂蚁的巢穴，密集阴暗不见天日，两个楼之间的间距不到2米，每天上楼的时候看到天空就像是走在一线天的峡谷中。

       在这种压抑环境的下，更不用说住的怎么样了，房间夏天热冬天冷，晚上经常停电，夏天最热的晚上空调没电，宋小姐睡的大汗淋漓，可我们连一张凉席都没有买。

       那时大家都没有钱，两个人手里的钱才两千，彼此又是要强的家伙，死撑着都不愿意问家里要钱，但是宋小姐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尽量把生活过的干净舒适。

       后来挨了几个月，到了秋天的时候，墙壁上开始挂起了水珠，房间因为不得阳光，阴暗潮湿，刚好当时手里有了一笔现钱，我一咬牙，心想不能再让宋小姐住在这种地方了，于是开始重新找房子住。

       结果就看中了阳光天地的一处高档小区，房子是专门的单身公寓，23楼，也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但是家电齐全，大块透明的玻璃朝南，墙面白的像雪，地板是大理石地板，我带宋小姐去看房子，她马上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于是我们决定搬来这里。

        我们的房间是2303，在那里，我们度过了我这辈子都难忘的一年，至今还能想起来的点点滴滴。

       因为有了厨房，宋小姐每天晚上回来给我做饭吃，我们商议说，如果有人做饭，另一人就要刷碗，不能让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宋小姐觉得这样很公平，但是她不喜欢刷碗，所以总是她做饭多，我刷碗多，可是有的时候她很累的时候，她会让我先做饭，然后又撒娇让我刷碗。

       不过最后算起来还是宋小姐做饭多了，有的时候还觉得对不起她，吃了她那么多饭，却没有给她什么实质性的回报。

       后来有一天休假，我想我应该给宋小姐认认真真做一顿不一样的饭，以报答她的饲养之情。

       但是做什么呢，我对于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清楚的，太过复杂的根本想都别想，那么只能做最实在最简单的菜。

       我想起来我不知道从哪篇小说里看到的，里面介绍红烧肉的做法，说各地的红烧肉虽然做法不一样，但是大多都不需要什么技巧，需要的只是时间，也就是说炖的越久的肉越好吃。

        所以，我想，给宋小姐认认真真炖一次肉吃吧，给这个瘦弱的小姑娘一点力量。

       于是下午我回到了以前居住的城中村，那里有很多肉贩，挑了两根上好的猪肋骨，看健壮的老板如何提着一把剔骨尖刀把肋骨剁成块状，那剁肉 的声音咚咚的响，然后在卖菜的小贩那里，买了生姜和甜玉米，宋小姐喜欢这种玉米，总说种玉米不粘牙，很适合煲汤喝。

       只买了这些东西以后，我回到家里，就开始着手去做，根据之前请教老妈来的经验，我先把肉块用冷水清洗一遍，然后烧上一锅水，放进去肉，先把肉上的血沫炖干净。

       这锅是电锅，我们没有那种专门炖肉的瓦罐，所以一切都只能凑合，先烧过一遍水后，滚起了大片的棕色的血沫，我用长勺子一点一点的舀出来，很久才把血沫清干净，这时肉已经非常干净，白白的骨头，清澈的肉丝，干净分明。

        看没有血沫之后，把肉捞出来，烧过的水倒掉，锅壁上粘的全是黏黏的油，又洗干净锅，重新放入肉块，大姜，其他什么都不放，开始用小火炖肉，这炖肉才算是真正开始。

        然而电锅是最把握不好火候的，因为它只有电档位，不像煤气可以调节大小，所以不到半个钟，锅就咕嘟咕嘟烧开了，这锅盖还是透气，要不了一会水都会烧干，那时要是再重新加水，炖的肉里面就没什么味道了，关键时刻我急中生智，找一条毛巾浸湿，沿着锅沿盖起来，这样热气就只能沉在锅里，水就不会少了。

       看起来好像一切都平静了，食物在随着时间越来越美味，但是这个过程人是不能离开了，要把握时间，把握火候，记得以前看过一个故事说，一个母亲给她远游回来的儿子炖肉，整整炖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儿子吃到肉后热泪盈眶，我倒不奢求宋小姐能感动的落泪，能夸我两句我也知足了。

       下午三点钟了，离宋小姐下班还有三个钟，我一边谨慎的看火加水，一边把玉米洗了剁成一块一块，就这样差不多到了五点半钟，我掀开过，这汤已经变了浓香四溢，肉都静静的沉在锅底，随着白白的汤汁徜徉着。

      因为配料只放了去腥的大姜，其他什么都没放，整个锅里的都是肉的最原始最纯真的香味，是没有一丝杂质的味道。

      我把金黄色的玉米放进去，又炖了半个小时，起锅，加入食盐。

      六点钟，宋小姐准时下班，本来准备做饭的她，看到我为她准备了一个下午的炖肉。

     我把碗放在她面前，在深秋里，白白的冒着热气的肉汤里，我看到她夹起一块肉，放在嘴里。

      我很紧张，我想，大概父母给孩子准备什么好吃的也不过如此吧。

      宋小姐嚼了嚼，喝了口汤，在温润的热气里，我看到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耀。

      她说，太好吃了。

      她说，这肉放在嘴里就像雪一样会融化掉，留下来的是最清新的香味。

     她说，真没想到你居然是把炖肉的好手。

     我哈哈大笑，得意的几乎上天。

      后来我又给宋小姐炖过几次肉，每一次宋小姐都说很好吃，还问我炖肉的秘诀是什么，我说如果告诉你了，以后我岂不是没得混了，这是秘密。其实我是知道的，我炖的肉哪有什么秘诀，这么简单的配料，都是靠时间烘托出来的。

      后来我们离开了西安，我再也没有给宋小姐炖过肉，宋小姐也很少再做饭给我吃，我们各奔东西，为着未来的生活挣扎渺茫，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就在今年的第一道冷风过，我突然想起了宋小姐，想起她做给我饭，想起我为她准备了一个下午的炖肉，想起了很多。

      那星星的闪耀，至今我还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