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夏,热浪翻腾、燥热难耐;仲夏之夜,繁星点点、皓月当空。夜里清风徐徐吹,暑意尽消。
幼时家里没有空调,解暑神器便是一把周围被花布或废旧衣服上扯下来的布条包裹的蒲扇,或煽风或扇凉或扇虫,人手一把,爱不释手。后来有了长柄的傻瓜电扇,都抢着把电扇头对着自己吹,站在扇前,手和脸挨得近近的,感受它的清凉。那个时候尤其爱停电,电扇就成了摆设,所以夏季的夜间人们大多喜欢坐在大门口的石凳上纳凉。
巷子的入口或尽头燃烧着艾草火焰儿来熏蚊子。一条巷子里的人,悠悠地摇着蒲扇聊着天。有些刚干完农活的人,端着大海碗也蹲坐在石凳上,加入聊天的队伍。
夜幕低垂,院子里晒了一天的温水的铝盆边沿还有太阳的余热,微微发烫。疯玩了一天浑身黏糊糊得,然后这盆水就变成了我们的洗澡水。洗完澡躺在小方桌上,奶奶坐在小方木凳上抓把碱面丢进水里,然后搓呀搓地,洗完一遍再换盆清水加些米醋泡泡,顺溜光滑。
小时候没有吹风机,都是用来毛巾擦擦包裹起来。干得差不多时然后坐在大门口,奶奶用她细密的篦子梳一遍一遍地梳。那会我们住的都是土炕,墙角有很多跳蚤虱子。也不知道实在学校被同学传染的,还是家里炕上的,总之每个孩子头上都有。每天奶奶都会用她的小梳子给我们来梳头抓虱子,这些小东西密密麻麻夹在梳子得齿缝间,奶奶抓起它们,用两个大拇指指甲盖轻轻一挤,它们便一命呜呼了。时常傍晚时分,好多小伙伴都坐在奶奶怀里,安安静静地等奶奶清理,有的女孩子直接就剃了光头,戴顶漂亮的小帽子,不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喜欢拿光头女孩开玩笑,一不留神他的帽子就被掀了去,然后你追我赶地疯闹。
其实夜间有趣的事除了跳绳、滚铁环、荡秋千、抓石子、跳格子、丢沙包这些普通的游戏外,最有趣的莫过于趴在地上抓未出土的蝉蛹了。白天经常会捡到一些从杨树上掉下来的鸣叫的知了,拔掉它的羽翅,插在筷子上或火夹子夹着烤,就闻其味已经让人垂涎三尺了。
印象比较深的是在一年的夏天我和几个堂兄弟姐妹还有表兄弟姐妹一行人在家门口的小学校园里抓知了的情形。晚间的时候我们一起打着手电筒和点着白蜡烛的纸糊灯笼,拿着小铁锨和一个塑料瓶子,浩浩荡荡地直奔操场。他们一个个或蹲在小洞口或匍匐在地,用锨铲着洞口边沿的土,然后小手伸进去,一摸就一个小蝉蛹,我和姐姐们站在边上给他们接着瓶子,看守着入瓮的猎物。过了会风吹灭了蜡烛,手店的灯变得暗黄,周围一片沉寂,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听得人心里直打哆嗦,吓得我们跟着他们猛然朝家的方向急急忙忙地快速跑去,跑得越快,后面的声响越大,心里越是害怕,哥哥们还吓唬我们说有怪物。
回到家后洗了洗小手,边吃西瓜边看着奶奶在烛光下慢悠悠地给我们炸蝉蛹。油滋拉滋拉地四边溅着,不一会就闻到了肉的清香。看着那金黄的蝉肉直叫人流口水。奶奶拿出几块薄饼,均匀地抹上自己晒得黄酱,在裹了些油泼辣椒,然后把炸好的蝉蛹包裹起来,那样吃起来还真有一番滋味。印象里好像就吃过那么一次。
再后来学校时不时会有露天电影播放,乡邻们早早吃过饭,抓一把晒干的杏仁核,用手绢包好装进口袋,再搬起可容三人坐的长凳放在肩上朝校园走去。
电影还未开始,人声鼎沸、热闹喧天。小孩子在人群里嬉戏打闹、来回不停地穿梭。电影开场,人们一会鸦雀无声,一会哈哈大笑,一会又小声啜泣,比早些年我们在庙会上看戏还入迷。电影散场,各回各家。
回到家后,用扫帚把厦子下面的空地扫一扫,铺上几个装粮食的蛇皮袋拼接缝制的垫子,然后把凉席铺在上面,再铺上褥子、床单,躺在上面,枕着双手,吹着自然风,伴着无尽的遐想进入了梦乡。
看了几次电影后,巷邻们的家里陆续多了黑白电视,人们便大晚上集中坐在邻居的院子里等着看电视剧。我记得那会好像用的是笨重的发电机,电视机旁还支着大矿灯。有了彩电,人们都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吹着电扇,拿着遥控器随心挑选节目。
后来开始流行折叠钢丝床,人们就不再在地上睡了。白天钢丝床支在和照壁相对的过道里,那便是午睡的地方,到了夜间就架在院子里,躺在上面看着闪烁的星星,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小时候总觉得月光皎洁明亮,地上的月光映在水里很迷人。踏着月光,唱着歌谣,一夜一夜编织着各种离奇古怪,孩子的世界总是充满了幻想与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