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北干燥寒冷的春天,在乡下的广阔田野里,没有迎春花的问候,蒲公英担任了报春的使命,它叶脉清晰、绿意漫延,大片大片的叶子抓住一切时间舒展开来像极了生命力旺盛的年轻人。鼓足劲抽出花茎,中空但笔挺,又夜以继日的忙着开出鹅黄的小花,密密匝匝的花瓣,拥挤但整齐。花萎了,钻出如同伞骨般的种子,这“伞骨”少说十几簇,应该有几十簇,不然它们怎么能撑出一个缕空的圆呢?这太奇妙了,也太美妙了!
蒲公英让我陷入孩提印象比较深刻的趣事里:和父母一起下地劳作,结束一天的“苦役”灰头土脸、筋疲力尽,在通往家的路上总有数不清的蒲公英举着白色小绒球安静等待我们的到来,毛绒绒的种子圆鼓鼓的顶在茎杆上仿佛膨胀了,时刻会随风而逝,我们会小心翼翼蹲下连茎掐断,尽量保证小绒球的完整,就这样迎着阳光端端的举到嘴边眯着眼,神圣的许个小心愿用力吹一口所谓的“仙气”,瞬间,撑着伞骨的小精灵四处飘荡,再补吹一口气,把全部的都送到空中,目送阳光下的它们撑伞远行,不亚于多年后母亲在车站送我的眼神,原来我们自己早有体会!手上的茎杆变成了“光棍”,截一节中间段的,一端用指甲划个小口刮薄,用嘴衔着就能吹响。这口哨,节奏单调但毫不影响乐趣!白杨整齐排列在两旁,中间是石子铺的回家路,在路上经常遇见熟人,和父亲相仿的男人们则见面掏支烟相互点着边走边寒喧庄稼的长势,和母亲相仿的女人们则聊聊晚上做什么饭,炒什么菜。父亲在我们眼里是严肃刻板的,不苟言笑,回家的路上总是远远走在最前面,仿佛和孩子保持一段距离才能证明家长的威严身份。母亲则不同,宽容到我们可以互相取笑和打闹。走在路上,有时,母亲也会大大方方唱一段豫剧《朝阳沟》选段,那一句:亲家母,你坐下,咱们来说说知心话,成为了我们当时对经典音乐的唯一认知。当然,母亲放开时也会加入我们的吹奏乐团中,比比看谁吹的更响,我们仨个围着母亲边走边吹,父亲走得老远,时不时回过头催促快些走,但没人理父亲,依然“吡吡嘟嘟”的声音夹杂着热闹的争吵打发了一路的疲劳……从儿时的回忆里走来和现实却如此吻合,眼前的女儿如我儿时一般也郑重的举着蒲公英眯眼吹气,旁边的母亲在路边掐了一段蒲公英茎杆做成了“吡吡嘟嘟”响的小口哨,馋的女儿央着姥姥再给她做一个。如此这般,嘴里吹着自制口哨的一老一少,行经在路上,声音此起彼伏,艳羡他人,瞧得出女儿的得意模样和对姥姥的崇拜!此时母亲的表情让我想起儿时在半路上加入吹口哨团队里吹得最好的孩子,一脸自豪!我没有问及母亲是否也回忆起了我们小时候,但看得出来,母亲的爱也如同这蒲公英种子在不断生根发芽!我想把这种爱,这种声音,这般情景深深的、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印在我的心里,永远不许消失!
现在回到乡下,蒲公英依然很多,也开得热闹,这功劳和当年的我们也有关吧!走进菜园里见了绿叶泛黄、花朵孱弱的草莓,倒觉得它病态不少。见了滴着露珠的生菜,绿盈盈,但这绿的毫无新意。掐了把香椿嫩芽,且不说叶老得快这味道实在太挑剔!还是这蒲公英,镶嵌在我童年里的一抹新绿,绽放在我童年里早春的花,还有那让我追随希望的种子,散满大地、生生不息,安静的守候着永不停止的爱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