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朗耀文
我小舅子的岳父早年在某机关工作,为了照顾他的这个独生女儿,在他退休前机关动用一个特招的名额让他的女儿进了国税局,于是那里便有了她的一席之地。由此认识我的小舅子也由此萌生了爱慕的苗芽。
她父亲利用社会人脉及上下级等等关系网神不知鬼不觉的对小舅子进行考查,什么家庭状况、社会关系、个人学历及个性嗜好等等翻了了个底儿朝天。对此我妻子也不是个一揑就扁的软柿子,她先一旁静观其变,然后幕后点拨其弟弟这样那样,再亲自披甲上阵与女方短兵相接,可谓费尽心机。
正以为是山穷水尽时皇阿玛突然降旨恩准。接下来一马平川,男方女方团结一致共同操办婚事,一年后他们便有了一个宝贝女儿。
“结婚前那阵子岳父大人掘地三尺查我们祖宗三代,以为我是突然从地里钻出来的土行孙。”
“我爸只有我一个宝贝女儿,当然怕我结婚后被人欺负!”
“我,会欺负你?你不欺负我就谢天谢地了!现在你知道了我是个点灯笼也找不到的乘龙快婿了吧?”
“一块春天里也不会开花的木头疙瘩,我鲜花插在牛粪上啦!连个交谊舞也不会。”他娇嗔道。
“牛粪木头跳什么一搭搭二搭搭,七搭八搭的舞蹈。”小舅子不甘示弱,实为难得。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会儿你们小夫妻还拌嘴。”我妻子半真半假的说着走进鹅餐馆,充当起家长的角色来了。
我岳父母过世早,作为姐姐的她各方面都替小舅子有操不完的心,就像钱塘边首当其冲的江堤。
今天是小舅子女儿玲玲满月的好日子,弟媳妇请娘家和我们在鹅餐馆办个家庭聚会庆祝孩子的“满月”。
“你们小两口的话我们在过道里都听到了,你个大学生也书呆子了些,说什么七搭八搭。我和你妈现在也一搭搭二搭搭在学跳舞,没有一个好身体想享受也没有本钱哪?”他岳父笑嘻嘻地对着我的小舅子说。
按理岳父训导一下女婿是分内之事,何况说的在理。可妻子听别人说自己倒犹可要是别人说自己亲弟弟她便不受用,她慢条斯理地接口说;“是呀,我的这个弟弟一向是个不会七搭八搭的书呆子,今后全靠弟妹管教了。”只有小学文化的妻子怎么说得出这样府第深广的话,我也是第一次领教。我狠狠“歪”了妻子一眼。
“你们看,小玲玲的小嘴多么像她妈妈的樱桃嘴!”岳母轻轻吻了吻外甥女粉嫩的小脸蛋,“嗯,真——香!”顺手把一个大红包塞进了外甥女儿的襁褓里,抬头白了我妻子一眼。
“小玲玲的脑袋天圆地方多么像她爸爸——将来是个读书的学霸料子!”我妻子舒眉展眼的伸手抱过玲玲,说;“小玲玲你说是不是啊是不是啊?”言词间却有七分在褒奖弟弟,同时也把红包放进孩子粉红的襁褓里。
现在知道你家男人的雄才大略了吧?嘿嘿,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原来,我们在来之前也为红包纠结了一阵子,妻子说自己人什么红包不红包的,红包反而见外。我说宁可备而不用,否则她娘家有我们没有岂不尴尬,她娘家没有我们不拿出去他们面子上也过得去。
小夫妻在同一个单位工作,收入可观。
我小舅子说话工作都直来直去,特别是业务方面像个坚守阵地的士兵敌我分明寸步不让,可今天的社会有时候附和比坚守更实在。
这些年来,他老婆没少教训他,可是他就是这么一根一窍不通的擀面杖。弟媳妇拿他没办法,有时候状告到他姐姐这儿,我老婆不分青红皂白对弟弟好一頓训斥替弟媳出气。
回家后,不厌其烦地一五一十告诉我。
“你又不懂什么国税地税,别去乱插嘴好不好?你怎么吃里扒外也说起弟弟的不是来了?”
“国税局的那一亩三分地儿又不是他的私有地,小夫妻口角说弟弟不对是姐姐的道理。”
几年后,他爱人登上科长的宝座。而木讷的小舅子还是一个大安身不动的副科。
世外桃源不设国税局的。
可是人世间这个局那个局谁能逃得了惊涛骇浪的时局?国税局经不起时局的晃荡,揪出了大鼠小鼠一淘箩。
天有不测风云,不会看风使舵小舅子倒成了副局。年初四小舅子来我家拜年,苦水倒了好几斗,我说社会这个局好说歹说不定局。爸爸妈妈好不容易把你培养成一个大学生,你们又有一个美满的小家庭,爸爸妈妈在天上有多高兴!要是你不是副局的料是草原上羊吃草的料,哪何苦要去做一只闻腥的猫?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们岳父也挺支持我的观点,转身对他女儿说;“你也给我少安毋躁别瞎折腾了!你们今后的生活好不到天上也不会掉到地上,差不多就好。我管得了你一时,管不了你一世,你的几斤几两我们做父母难道不知道?”
一席发自父爱的肺腑之言说得我那个母夜叉也频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