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雁南飞
九点后一般是买卖的高潮期,前面是骆驼走秀,老实巴交的骆驼身上披了一块灯芯绒红布。对面还有大象表演。一般有动物表演的地方就有孩子,有孩子地方就有家长,骑在骆驼上叮叮当当的,拍个照,妇女儿童的这钱就赚到手了,每天我站在我的岗位上看的最多的就是这些景象,南来的北往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当然了我的脚丫子等到下午大概三点来钟高潮褪去的时候会酸痛浮肿,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三点这几个小时没有一刻停顿,当时分分秒秒都有放弃的念头,生活太苦了,好在我还是坚持下来了。有时候人是在意念下支撑的,一旦闲下来居然不适应了,身体高速运转的时候什么毛病也没有,一旦闲下来居然这里疼那里酸的。
老板是个精明能干,头脑活泼的人,个头不高,老板娘高挑的个头,粉嫩的皮肤,就像出生的婴儿样弹力十足,脸上的妆容似有似无,其实那是高级化妆品的功效,让你感觉虚无缥缈,外行一般看不出到底是不是裸妆,但是老板娘的睫毛绝对是真的,忽闪忽闪的很是漂亮,三岁的儿子很像老板娘,长大估计又是个帅小伙子。
老板一般下午人潮退去的时候,开着他的小奥拓把一天的货物置办齐整了,一趟趟的去进货,就像蚂蚁搬家一样,老板娘一般是负责收钱,别的一切后勤工作都不管。小个头老板把一个个不锈钢的盆炒满菜,我们这些小兵负责运出屋外,放在外面的案板上,这个摆着二十来盆炒菜的工作台是老板娘的阵地,老板娘拿着一次性泡沫饭盒,动作熟练的给顾客盛饭,饭和菜都是恰到好处,不多不少。有时候乍一看根本不像卖盒饭的,总之很不搭,一般卖盒饭的都是油腻腻的,可是老板娘漂亮干净,脸上也没有被岁月压迫的痕迹,轻松阳光,自信,时尚,身材匀称。站在这里就是招牌,不用多说什么。老板做完了这二十来盆炒菜就没事了,就从屋里的厨房出来,这里转转那里转转,指挥我们这些小兵团团转,根本没有停歇,即使不指挥,活在那里摆着呢,不转不行的,没眼力劲估计也干不长。
在这人潮旺季,老板的老爸老妈也摆个卖玩具的小摊子,风车,弹力球,小粘贴,毛绒玩具尽是小孩子喜欢的,带哨子的风车在风的吹动下哒哒哒的响,这俩老人一看就不是做生意的气场,多半天也卖不出去一个,和隔壁的儿媳妇简直不是一个风格的,老板娘在五米长的大案板上挥洒自如,眼疾手快,在顾客还犹豫吃什么的时候,老板娘不用商量的气场给顾客推荐然后熟练的连汤带水早就盛满了,玉手一递,尤其是男士哪有不接的道理。即使吃出了虫子,老板娘也能应对自如,不是说自家的菜不可能有虫子,就是说要不换个菜吧,酥软的语言,不急不躁。所有的一切都能应对,关键问题是,事不往心里记,其实这一点处事原则适合任何事。
对面是老板的姐姐和姐夫的摊位,油炸羊肉串,一串好几块,卖吃食有个特点,靠的是人流量,流动性强,既保证了食材的新鲜,这一点对顾客有益,也保证了老板自己的腰包能鼓起来。姐夫和老姐的生意也不错,老姐穿着一件豆沙色红方格子带袖子的围裙,有条不紊的油炸羊肉串,和老板家互不干扰,各干各的。只有老太太家的玩具摊位无人问津,要不是沾了儿子光不用交摊位管理费,估计得赔。
这一大家子,不管是外亲还是内亲都是沾的一人的光,那就是都在老板的庇护下,所有的摊位都是围绕老板的餐厅门前这片地方,老板也是个爽快人,在这旺季把自己的亲戚都网罗来。丈母娘也来了,卖哈密瓜,海南椰子,胶东黄瓜,看着水果摊招揽生意的叫卖声,我终于明白老板娘为什么这么熟练的操作这一切了,这都是从小言传身教啊,有个这么会做生意的妈,自己孩子能差了么。
其实这些人物关系,都是老板娘的妈妈告诉我的,她说你看见了么那个炸羊肉窜的是他姐姐,整天来沾光,自己的生意也就靠这几天,这几天把这大半年的钱都挣完了。
人多的时候实在忙不过来,老板娘的闺蜜就来帮衬几天,那是一个很丰满的东北姑娘,豪放,不拘小节,喜欢化唇线,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懂那是什么,老板的岳母说的,她说你看那个化唇线的东北姑娘太能吃了,刚才吃了半碗虾仁,一瓶啤酒下去和没喝一样。其实每次在三点钟人潮下去的时候,大案板上会剩下很多菜,这些菜也不会浪费,除了几个硬菜,比如说油炸虾仁,红烧肉,酱牛肉。其他菜都被我们当做午饭消灭掉,我们都很能吃,也没觉得吃撑着,这些留不住的剩下的菜也不会浪费。老板的丈母娘之所以对东北姑娘有说辞,估计是因为她把明天还可以卖的油炸虾仁吃完了,还喝啤酒,连姐夫哥的油炸羊肉串也得吃几串才罢休,这些,其实都是老板娘默许的,她妈妈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心里总感觉不滑快。
人一天比一天多,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当然了,除了玩具摊,每一个摊位都赚得盆满锅满,就连我这种外行也看到了这种半垄断生意的油水真是很大的。老板眼瞅着生意红红火火,各个岗位的小兵们忙的团团转,心里乐开了花,为了犒劳大家去水果市场批发了一箱子芒果,犒劳大家,说实话芒果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吃过,我看着老板岳母把整个小芒果放在嘴里,一会的功夫很顺溜的吐出来一个扁圆形的瓠子。看来这老太太经常吃这种南方水果,而且有自己的一套吃法,我们小兵就分到了一个,当时怎么吃的,什么味道我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唯一能记得的是老板岳母那霸气的吃法。
下午三点人潮退却,老板娘和她闺蜜去逛服装商场去了。我们这些小兵们吃完了饭,很有次序的收拾摊位,准备明天的买卖。其实每天就是重复这些杂碎的活,没有什么技术,就得从打杂做起。
我们还得顺便把老太太的玩具摊子一起收进屋里,晚上店里是不住人的,都是各回各家,就是白天有顾客也很少在屋里吃,基本都在外面的摊位吃,在外面敞亮通透,还能看骆驼,屋里的摆设是名副其实的摆设。
第二天,一切似乎照旧,天有不测风云,天空下起了小雨,说好的毛毛雨,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下雨了,人也没有几个,老板先炒了几盆,一边着急的观察着天气,抬头看看天空没有要晴天的意思,老姐家一看天气,干脆就收摊回家了,一看就是做生意的老手,该收的时候收,该放的时候放。现在屋里除了我们这些小兵还有老板父母没走,他们还惦记着弹力球小风车没卖出去,害怕压货,其实这几天老板看二老几乎没开张,给派了个小兵过去吆喝买卖,但是也没见有什么起色。
屋里的人,尤其是老板,脸色和心情比这天气还难看,在这关键时候,老板父母眼看着一大盆热乎乎的饭菜没人买也心疼,开始数落儿子的不是,东说说,西说说,一会说你看昨天,那箱子芒果,不一会的功夫你岳母就吃了个底朝天,孩子啊,这不是钱么,多贵的水果啊,你再看看你媳妇弄来的那个女的,打扮的和个妖精似的,光吃不干活,还喝啤酒,这不都是钱么,还去买衣服,一身衣服那么贵,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么。此时,老板娘,波澜不惊,连眼皮都不往这边抬,在那里很悠闲,自在的补妆呢。
老太太,话赶话的越说越带劲,自顾自的滔滔不绝,她没看儿子,也可能觉得不用看,那是自己的儿子。老太太继续说,你媳妇正常早饭都不吃,吃什么肯德基,麦当劳,人粮食不吃啊,糟蹋钱啊,省着点花不行啊。其实这时候我们早就觉察到马上就会有场大爆发,但是老太太全然陶醉在自己的委屈中,趁着阴天一股脑的像倒豆子样一个不剩的都倒出来了。说时迟那时快,砰的一声,屋里桌子上的炒好的菜,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连同那张大桌子,被老板两只强有力的大手掀了个底朝天。年轻漂亮的老板娘在一旁不哭不闹,不上吊,淡然的看着这一切,敲锣打鼓的人是儿子和老妈,其实内容指向她,但是她又好像没有参与,真是高手。
第二天,晴空万里,天气出奇的好,油炸羊肉串,盒饭,水果摊位,还有化唇线的东北姑娘各就各位,唯独少了玩具摊,老板娘在二十多个不锈钢盆前面挥洒自如,勺子就是她的武器,捞钱的武器,啪啪的三下五除以二,不一会的功夫就卖完了。非常漂亮的完美的收官,我们继续吃没卖完的饭菜,硬菜照样存屋里的冷柜里。
据说今天老板娘为了犒劳自己打算去吃全聚德的烤鸭,吃完烤鸭再去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