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见到他了,那位一别6年半的朋友fan。开始好奇,他选择回国了?结婚了吗?有没有变得世故起来?他还在坚持自己当时的选择吗?就这样,一边等一边觉得非得做点什么不可,就开始发起了邮件。发到一半,他发来微信说,可能带一位朋友一起来,那应该是女朋友吧?!那我还是马上点菜,免得大家坐下来干等着。马上就到了约见的时间,他又说,对方不来了。我告诉他已经点了菜了,他在微信里面让我尝试着退退看,果然退掉了4个菜,我就又欢喜的告诉他,然后继续干活。
然后他就带着一副黑圈的厚酒瓶底的眼镜出现在我面前,我抬起头看一眼,仿佛还不敢相信,又继续低头打电脑。他依然满面笑容。他说,没事,给你几分钟,你先忙完。三分钟。他说刚好要去卫生间。在这三分钟里,我连续2次犯了低级错误,一边打字一边开始盘算,他哪里变了。他刚入座,就说,刚才进来一下子没认出来我。然后赶紧补了一句,瘦了。是的,不过好像根本没有相隔那么久才见对吧。我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更瘦,加上有点油盖在头上的头发,和黑圈大眼镜,觉得似乎过得不太如意。
问在哪里上班,一家起步阶段的做净水设备的公司,给我解释一通净水是怎么回事,包括几级过滤,每一级的作用是什么。好了,把你在美国的6年半浓缩一下,分享一下。坎坷。他停下筷子,咬字很清楚的说。当时学理科的他,因为很想为中国环境做点什么,选择去美国读环境政策。就读期间,选了个固废处理这个美国并不流行的方向,毕业之后做了2年觉得侮辱自己智商的研究工作。因为专业跟政策有关系,美国很难留下来,签证也一直下不来,很担心被赶出美国,为此还做了1年的导游。反而是做导游这段和人打交道的日子让他活了过来,他才彻底的发现,自己喜欢和人打交道。
6年半前,我们一起在一家环保机构做实习生,当时办公室里有个很大的马头,他看着觉得很有趣,就戴上了。戴上了大马头,他不想摘,临时决定说,戴着他出去办事一圈看看。我就跟在他后面刺激的一路走到公交,坐在他的后座。期间不少人过来搭讪,拍照,他就是昂首挺胸的在前面走,我就一路捂着嘴笑跟着。我当时就是特别佩服他的勇气。有个人拍拍他肩膀说,自己是记者,想采访他两句,他说可以。你为什么要戴上这个?我就是很想戴着。记者不屈不挠的又问,为什么呢?他竟然说想代表南京人民表达对世博的祝贺。记者满意了,他就径直走上了公交车。
在他跟我说坎坷的时候,他说到了美国发现,很多人跟自己一样。嗯,美国有那么多的奇人?然后他才说“ADD”。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像电脑一样,要不然就是被各种任务一折腾就变成死机状态,什么都干不了;要不然就像是在高速运转,可以生发出N多的注意。他成年前,父母对自己的学业一直不太满意,因为他是一路从南京最好的幼儿园、最好的小学、中学上来的,没能上到顶尖的大学,又去美国读一个冷门的研究生。读完研究生后发现,在美国没有用武之地,其实回国更没有。他说起自己发现了ADD之后,就开始理解自己过去很多的经历。知道自己注意力特别容易被分散,自己会有意识的去克制。ADD也有一些好的地方,就多多发挥。尽管兜兜转转,只是慢一点发现自己最近几年的方向。他带着返程票参加完家人的大寿、丧事和同学的婚礼,准备继续回到水深火热的美国,那个适合他的ADD的地方。
故事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直接说,你把简历发给我,我有几个朋友做你喜欢的环保方向的事情,不要待在南京了,我可不喜欢南京了。他问我为什么?我说今天我到的时候三点半,我姑姑去打球了,经过的服装店都准备关门了,学校门口站的全是接孩子的家长,太生活了。另外还有空气不行,总感觉灰蒙蒙的,污染严重。这个时候,他掏出了手机,我问怎么了?他说他要比较一下上海和南京的污染哪个更严重。还好,他查出来的结果是差不多。我还在催促给我简历的时候,他说最近他很想把手头的做净水的产品做好。然后收起笑容跟我说,这个公司,他投钱了,是股东,准确的说是法人。他对公司的技术很有信心,因为技术本身是国内自有的,在工业上实践的很成功云云。重点是,那是他自己觉得想要做、可以做并且时机成熟的事情。后来我才回味,他大概是担心我被陷在结婚、孩子和NGO的一堆事情当中,就没有讲这些。其实,也是在这里,我悬着的心放下,看到好朋友过的好是很大的安慰,然后给他讲让我激动的事业。他说,我的状态很好,很饱满。然后我们概括,能够坚持走自己方向的人都状态很好。
临走的时候他问我,是不是以后每周都来南京,哈哈,下次带着他的新女朋友来上海见我,还有他打算发展成生意的南非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