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年后,终于有机会再踏上我朝思暮想的土地。
四川的一座小城,爸爸在那里参军二十年,对于他,整个青春奉献的地方,不知道是怎样的回忆;而对于我,那是我童年记忆的全部。我对那几年的怀念从是10岁时跟随父母专业回到地方就开始的。一直到这次再回去,28年的思念才减轻了许多。我怀念那里的童年玩伴,怀念那里无忧无虑的玩耍,怀念那里的小河、野花,怀念那里的抄手、菱角。刚回地方的我极度不适应,学校每天无边无际的作业,一个学期视力就下降到了现在的度数;课后游戏完全不会,不小心消了分被同伴抱怨、嫌弃;作业不小心忘做了一个,被老师从第二排调到倒数第二排,那个小小的自尊心被踏在了地上。有一晚我做了一个到现在还清晰记得的噩梦。梦里我又回到部队,和那时的玩伴在校园里一起开心玩耍,忽然一个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太阳,我迟疑地抬起头,发现一个高大的怪物正在把小孩一个个捡到他的袋子里,我们撒腿跑回教室,锁上门,频住呼吸,只听见走廊里巨大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咚!咚!咚!然后被吓醒了,一晚上睁着眼不敢再睡。那时的父母和老师,不会想起来关心下小孩,换了新的城市和学校,过得是不是还好。这也是我此后28年对部队念念不忘的原因吧。从那时起,我就把自己丢在了部队,我的人在别处,我的魂却落在了那里。
从襁褓婴儿开始,妈妈带着我每年风雨无阻去部队探亲。六岁的那年夏天,妈妈终于放下老家的担子,我们全家坐着火车三天两晚一路颠簸到部队,开始了四年的随军生活。在部队子弟校上学,老师待我们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对那段童年的回忆只有欢乐。不管是在学校的音乐课上和小伙伴一起跳自己编的舞,儿童节玩各种游戏攒小票最后换糖吃;还是在大院和小伙伴一起扔沙包、跳皮筋 ,在大院西门外的小河里捉小虾,跳岩石;还是跟着爸妈去市里吃羊肉串和又麻又辣的红油抄手。那时那地的童年满满的欢声笑语。现在拐回头看看,竟发现我也曾经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孩。
当再次走在这片土地上,我贴心地提醒同行的老人家,路有点长,她会走不动。但很快发现当年从学校到大院门岗要走很久的路两分钟就到了;从门岗再走回家,儿时的我走走玩玩觉得长得不能再长的路也十来分钟就到了。我忽然醒悟,原来记忆里的我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了,我们有同样的记忆却是不同的身体。忽然有种时光穿梭的感觉,现在的我在探望儿时的我。
部队大院有了很大变化,门岗到办公楼间的公园没有了,儿时我们常在假山旁看小鱼群飞快地游来游去,在荷叶墩下捉小虾;办公楼前的三个大花坛没有了,那开得像面墙的花树呀,还有那清香的白玉兰;家属楼由以前的两层改成了五层,前面的鸡舍也拆了;我们楼前梁爷爷种的苹果树也没有了,儿时从它结果子开始就惦记着怎么从楼上偷几个来。但,仍能找到很多当年痕迹。那石坝还是当年的石坝,只是沧桑了一些;路边的大树还是当年的大树,只是更加高大了;防空洞不见了,那条石板路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大院西门外的小河还是当年的小河,只是当年开满野花的青草地都被开垦种了粮食;司令员住的小院区还在,房子旧了,门前的紫竹梅还在静静地开着;子弟校也还是当年的样子。听说和当地学校合并了,这里的教学楼已经空置下来了。走在废弃的教学楼里,听着厕所定时的冲水声,仿佛一样还是从前。在当年我的教室门外站了许久,想起了那年的梦,眼泪夺眶而出。我回来了,和童年的我借着旧物见个面,然后挥挥手,说声再见。
今天写下来,算完全了了一件28年来的心事,带上小魂,走以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