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他总是格格不入,热闹,嬉戏,都跟他没有关系,明明想去参与,跃跃欲试,鼓足了半天的劲头,别人来一拉,赶紧收起心思,一口回绝,然后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来,开始思考自己悲伤的遭遇,想到生活的不顺遂,想到父母的不易,风里来雨里去的养他,思路越走越远,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然后一脸愁容。
明明窗子里面就是热闹的世界,大家高兴的表演节目,人生意犹未尽,此刻就该放下所有去疯癫,哪怕吼哑了嗓子,也要拼命的唱,可是年少的他偏偏就不会,好像悲伤就是他的独有,热闹不侵,看在眼里的室友悄悄避开人群还专门过来找他聊天,安慰他,可是他只是说没什么,一味的说没什么,还礼貌的让室友回去继续玩耍,其实当别人关怀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或许他只是想要安慰,安慰一下就好,内心马上晴转多云,可还是想一个静静待着,那一份独享的孤寂,谁都不要来分享,我的安静,谁都不要来打扰。
为什么总是喜欢悲伤的东西?长大后的他反复拷问过自己,至今没有答案。
那是一次久别的重逢,室友匆匆而来,聊着聊着,情义‘尽了’,就是瞎聊,突然室友问起当年为何大家毕业之时都在狂欢,他一个人在那里满脸愁容,他举起酒杯,“敬我们的友谊,上下铺的友谊”说完一饮而尽,室友蒙了一下,顿了顿,也是一杯下肚,之后都是无言。分别叮嘱彼此珍重,又是匆匆一别,他一个人坐在空落落的送客厅,抱着头,晚上十点,哭得稀里哗啦,是因为分别,还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许久没归家,或许都不是,或许都是吧。
十点半,拖着疲惫的身体,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边走边哼着歌曲,他喜欢这样的场景,一个人,一条街,没有人打扰,十年前这样,十年后还这样,十年前一个人,十年后还是一个人。唱着唱着,微风吹过,酒意又上头,门口公园的长凳上,落叶又铺满了一层,往上面一趟,凉飕飕的透心凉,他说喜欢这种感觉,有的时候惩罚一下自己,比谁都开心,至少证明自己还没有麻木。酒是个好东西,能让人清醒,明天酒醒了又是开始一天三点一线的生活,手忙脚乱,浑身疲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就是所谓的:“有的人二三十岁的年龄就已经死掉了”,他至少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但是又多么不甘做这样的人,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看别人脸色低头哈腰,拿着固定的工资,虽然这份报酬在别人看来还算可以,可是在这座冷冰冰的城市,他连自己的家都没有。
十年,人生会有多少个十年,他开始哀叹,走过的路曲曲折折,故乡的老家又出现在眼前,儿时围绕在锅边看着母亲从村上屠户哪里赊回来的肥肉,肉末星子在锅里四处蹦跳,他和哥哥在旁边咽着口水,那时的家温馨有着满满的温度,距离上次回家已经一年有余,那时母亲已经满头白发,满脸笑容的送他,离别最后一刻,他实在没能忍住,眼前这个操劳半生的母亲怎么就不等等他就老了,他还没有尽孝,他还没有同意,她这么就老了。他冲过去,抱着母亲,哭得跟小时候做错事情一样,母亲也哭了,那个坚强了半生的妈妈,毕竟在大块头儿子面前就是一个孩子,临走,他信誓旦旦的对母亲说:“我安顿好了就过来接你,一定要等我”,母亲微微点头,风吹过,白发丝丝飘过脸庞,年轮,在她身上做了什么。车终于启动,十二个小时的车程,他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趴在座位上,睡了一路。
是啊,那个温暖的家,容不下离开的灵魂,在这个让人羡慕的一线城市,一直寻找寻找,却没能找到自己的家。他是有多么的无赖,身边听到的都是朋友奋斗了几年拥有了别墅豪车,该成家的成家,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想成家,却没法成家,世界都活成了最无力的样子,自己没多少能力,一步步蚂蚁搬家,时间的积累,可是时间有在他的脸上积累了什么,只有时间清楚。
雪花开始一点点飘起来,落在他的脸上,落在嘴里,冰凉凉的,似乎清醒了许多,是啊,酒确实是个好东西,醉的时候清醒,清醒的时候最是醉生梦死。他起身坐在凳子上,想在外面多呆一会,出租屋里实在沉闷,他需要一个人的世界,可以肆无忌惮的做着梦,没有旁人打扰,连悲伤都是惬意的。
写作背景:
从农村出来的所谓凤凰男,那都是混得好的可以叫凤凰男,可是更多是能力平平的我们,读过大学,在老一辈的思想中,他们不愿意回到农村,怕被人嘲笑,在如今城市大潮中,他们在城市里摸爬滚打,全靠自己弱小的身躯,买房买车结婚,生活在巨大的压力当中,他们遍布在社会的角角落落,看似光鲜亮丽,实则负重前行,他可能就在我们身边静悄悄的慢慢的成长,没有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