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傍晚,爸爸会带我去吃小笼包喝白粥,一家农贸市场边上的小店。我很喜欢吃小笼包,沾上醋很好吃,后来长大了还要沾上辣椒油。厚厚的皮沾着肉汁儿,非常的香,喜欢皮多于肉。那时候小笼包很便宜,一笼两块钱,一碗白粥五毛钱。后来来了美国,我再也没有找到厚皮的小笼包,都是上海薄皮的,我不喜欢。去年回国,喝酒进了医院,需要吃一些清淡的食物,爸爸又带我去喝白粥了,可惜小笼包因为太油腻,只能吃一个了。
妈妈会在每一个周五带我去吃一家茶餐厅,吃完后去上少年宫的剑桥英语课。后来我搬家了,那家茶餐厅离我新家非常近,但是已经易主了。我爱吃什么已经忘了,大概率是鸡排、猪排饭之类的。很神奇,所有的菜放在一个大盘子里,就是比家里分散在各个盘子里的香。
每次六一儿童节,我们中午就会放学,妈妈会接上我去农贸市场买礼物,通常是一盒水彩笔,小女孩喜欢的东西。妈妈是很没有仪式感的人,所以她愿意在这样的日子里抽出半天陪我,现在想起来很感动。
有时候妈妈会骑自行车接我来放学,通常是周五。回家的路上有一家面包店,妈妈会让我自己挑一个我想吃的,通常都是有香肠肉松的咸面包。从小我就不爱吃甜的。大概四五块钱。其实我并没有很喜欢吃面包,但小时候我很开心,可能因为偶尔吃一些西式的东西觉得很新奇,很洋气。可能因为妈妈是一个善变的人,我很珍惜我们之间一些规律的事情。
高中的时候非常爱吃炒螺蛳,当然现在也爱吃。那时候我爸爸每个周末都会接上我,还有我的好朋友们去吃螺蛳,也和我的朋友们很聊得来。我爸好像很喜欢招待我的朋友们,只要有人来金华,他都会问我要不要带我们去哪里玩,要不要去吃什么。他不会过分的客气,也不会摆阔,都是很朴实的玩法和吃法。这点我有点像我爸爸。区别可能是我觉得我爸有点抠门,而我是真的觉得那些好吃,太双标了。
说到朋友要来,我很喜欢我爸妈给我的自由。如果我需要我爸妈帮忙安排一些东西比如宾馆什么的,他们就会帮我安排。如果我不需要,他们就会完全不管我。他们也会提出一些建议,但从不强求。这是我们很好的相处模式,大部分的时候。我爸妈好像基本知道,我们是独立的个体,对彼此只有建议权,没有强制执行权。当然这也是在我长大后的模式了。
初中的时候压力很大。我的学习不好,基础很差。有的同学会阴阳怪气,不管我考多少分,我都可以上最好的高中 – 一中,因为我的妈妈是那里的老师。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我很想自己考上一中。
初三有一天我的心情非常不好,大概是数学没有考好,down了一整天。晚上语文老师又把我叫到办公室,让我还有一些同学订正错题,原本心情就不好的我更加难过了,眼里一直噙着泪水。走出办公室已经很晚了,终于忍不住开始大哭,一边走一边哭,非常凄厉。走到高中部门口的时候,传达室叔叔叫住了我,问我怎么了,给我拿纸巾,和我说擦一擦眼泪,进来坐会儿,一会儿爸妈看见该心疼了。传达室的叔叔真好,可惜我不记得他的长相了。我离开传达室往家里走,发现爸爸在家楼下正往外走,没忍住又开始哭,爸爸抱抱了我,和我说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想来看看怎么回事。后来爸爸和我说,他那天非常的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却要承受这么多。说实话从小到大没有怎么听到过这样的话,难道不是每一个学生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我也没有觉得我在那个年纪承受了什么,难道不是父母都觉得孩子学习应该更好一些。只有爸爸会和我说,他很心疼我。
初三的时候晚上我都回家住。有一天我爸爸给我带了一个嫩牛五方,我非常的意外,当然也很开心,一直记到现在。周末的时候妈妈会做饭,很好吃。我妈妈是一个常年很忙的人,经常糊弄各种饭,导致我小时候都不知道我妈妈其实可以做得很好吃。她有时候会做雪菜芋头排骨汤,我好喜欢,至今都喜欢吃汤汤水水的东西。还有泥鳅,因为我喜欢吃,妈妈每周都做,我好像怎么都吃不够。后来才知道,其实泥鳅弄起来很麻烦。有时候妈妈也会恢复她的常态,非常繁忙,做一些很神奇不太好吃的东西,我会抱怨。但是爸爸总是说,你不能这样,这不是挺好吃的嘛。
我养过各种小动物,小猫小老鼠小鸭子小松鼠,还有无数只小兔子(可怜的小兔子)。很多小时候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感受都不太一样,我觉得妈妈对我的包容很多。经常会听到别人说爸妈不让他们养,别说别人的父母,要是我有孩子,她要是带各种莫名其妙小动物回来,把家里搞得脏兮兮乱糟糟的,我也不乐意。我还记得小松鼠20块钱,我觉得很贵,后来小松鼠跑了我难过了一阵,主要是心疼钱。
以前家里有一个茶几,最上面是一块玻璃的板子,那个板子不是粘上的。有一次我坐在上面,板子翻了,摔碎在地上。妈妈踩上了玻璃渣流血了,坐在地上很痛苦的样子。有一次我非要把洗脚盆端到客厅,不小心打翻了,客厅的木地板全是水。这是一些我觉得我爸妈会不开心,但是没有说我的时候。
我记得五六岁,还是一二年级的时候,妈妈带着我和另一个小朋友去江边玩,那里有一片小区。忽然下了很大的雨,我们躲进了一个没有门的车库。不知道是不是妈妈不太带我玩,我对这个印象很深。想到我经常没事带狗子们去公园里玩一玩或者去爬山,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记得我的好。
可能电视剧看多了,我好像对骑马非常着迷。也不是专业的骑马,就是景区里的骑马项目一定要玩。初一基本每一个周末,爸爸都会带我去骑马。以前我好像不太能想到父母这样是很爱我。青春期的小孩,总是对爸妈有各种怨言。
十多岁的时候爸妈两个人带我去杭州玩。他俩单独但我去旅游的机会很少,基本上都是他们学校里有旅游的活动和一大帮子人一起去。所以杭州的旅游印象挺深的。我记得那时候我经常肚子疼,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爸爸会陪我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给我揉肚子。我们找不到路了,我自告奋勇去找一个三轮车师傅问路,我兴奋地问什么什么地方怎么走。大概是我没有叫叔叔,叔叔非常地凶说你这个小孩一点都没有礼貌。我吓呆了。我爸走上来非常不客气地说,你这样和一个小孩说话,你就很有礼貌吗。我爸好帅。我记得我们有时候也不去景点,就去公园。爸妈买了一些鸡爪,我们在草地上吃鸡爪,小桥上看下去消息里有很多很多的鱼,我把鸡爪的骨头扔下去,估计鱼也挺恨我的,喂得什么玩意儿。但一切一切,都让我觉得很幸福,至今我也非常爱啃鸡爪。
大四毕业的时候我们去了泰国玩。我是唯一一个会英语的,可以和景点服务人员进行交流,所有的钱也放在我这。妈妈会指着路边摊的水果说想吃这个,感觉特别像一个孩子。什么时候我也应该照顾他们了。
记下这些我觉得很享受。提起爸爸的时候,我觉得我有一个无限爱我的父亲,恃宠而骄;提起妈妈,会觉得美好的时刻,有一些受宠若惊。我已无从验证,小时候妈妈的爱是不是unconditional的。好像这两年,我总会有一种无法满足母亲的期待、没有得到无条件的爱的烦躁和愤怒。不是很喜欢这个结尾,但决定在这里停笔了。